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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命劫

置身屋顶之上,天空似乎显得更大了,墨色的苍穹像是一片汪洋,天幕一般将一切覆盖了,那么平静,没有丝毫皱褶,挂满了极稠密的星子,像是无数双闪烁的眼睛正眼巴巴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夜海那双倨傲俊美的眉目在此刻看来,带了几分寥落,沉默半晌,才听他开口沉沉说道:“一个没了元神的上神,一旦被推下诛仙台,”说到这,他顿了顿,合上了双眸,“便只能魂飞魄散了。”

说完,凫栾的讶异之心瞬间冲上了顶峰,他既震惊于这战神凌风当真存在,又慨然他的下场,更摇撼的是听夜海这语气看他这模样,似乎那凌风的结局让他很是不能接受。

“他他……他是犯了什么大事么,”凫栾声音都变了,惶惑地问:“既被封为战神,又怎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天地的事?”

夜海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弧度,冷哼一声,重复道:“是啊,既被封为战神,又怎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天地的事?”

“连旁人听了都不可思议,可他却因莫须有的罪,当真魂飞魄散了。”

下面的街道仍是一片喧嚷之声,即便坐在屋顶上,也能听到下面传来的莺莺呖呖的笑语。

从不远处的河滩边开始缓缓升起一盏盏祈天灯,没一会儿功夫,半空中已然是密密麻麻一片了。

不用看也知道,这些灯上写满了祈福的话语,远远看去,竟比天空中的繁星还要璀璨。

一阵凉风袭来,兴许是酒意有些上头,凫栾起身抱着逐渐胀痛的头,眼前微黄的祈天灯在眼中模糊起来,霎那间眼前一白,天旋地转一般斗转星移到了一处高台之上。

意识有些错乱,只觉得脚下传来阵阵沁骨的冷风,他向下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深渊一般的黑洞就在他脚尖之前,只需再向前跨一步,他本能地觉得自己便会挫骨扬灰!

“战神,您贵为上神,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您……请吧。”耳边回荡着一声铿锵有力的男声。

凫栾本是有些瑟缩,却不知为何,心中想到一人,当下内心变得无比柔软而又坚定起来,似乎那阵心悸也随之一扫而光,他闭上眼,嘴角带着笑意向前跨出一步……

“凫栾,凫栾,你到底怎么了?”这一次,是夜海微微有些急迫的声音。

凫栾闻声猛然惊醒过来,胸膛还在猛烈地起伏,他大口吐着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倚靠在夜海的怀中,他的一双漆墨般的眸子,近在咫尺。

“啊……我这是怎么了?”

夜海神色凝然道:“适才你突然就晕了过去,怎么也唤不醒,我探了你的元神,竟十分不稳定。”

“我也不知道,像是做了个梦,我梦到……梦到前面有个巨大的深渊,我就站在深渊前,还有人叫我……”说到这儿,他哑然了,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说有人叫自己战神么?

“没事了,醒来就好,想必是你那‘共情’的灵力还不太稳定,”夜海面上神色松懈下来,“待我再渡你一些灵力便是。”

凫栾摇着头,抬手按在凸凸跳动的太阳穴上,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悚然的荒谬感--为何他置身于那场景时,竟感觉十分的熟悉,当时的心情也一点都不像是个旁观者,倒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但那大义凛然决意赴死的心态,可不像是他凫栾能做得出的事啊!

“战神,他……他是为了护着某人才跳了诛仙台吧?”连凫栾自己也没想到嘴里会不自觉蹦出这句话。

身后之人显然一僵,即便凫栾没有回头看,也能猜到夜海此时那欲言又止且愕然的神情。

“他可是战神啊,历代战神在天界都是所向披靡的,”他不想告诉夜海自己方才的‘经历,只得解释道,“要不是他自己愿意,恐怕没人能逼他走到那里吧。”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刚才那瞬间经历的场景,只觉得有什么缠绕在心中绕不开理不出的头绪,慢慢抽丝剥茧一般浮出了水面,随着真正的酒意兜头兜脑地扑上来,一丝悲怆之意在胸中爆发,仿佛就快要把胸腔都要挤破了。

夜海想说点什么,嘴唇张合着却发不出声来,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生当复归来,”他一字一字说得极慢,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声音,“有些人的出现,注定了是要让另一些人在劫难逃。”

虽说他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可凫栾心里却越发清明起来。

像是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心上来来回回切割似的,他的一颗心缓缓沉到了底处。

凫栾从夜海怀中坐了起来,他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的声音在四周的欢愉调笑声中听来格外酸涩,“那夜海君呢,谁又是你的在劫难逃?”

这答案已然明朗,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似乎心里某处还存了几分侥幸,几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真的存在的侥幸。

夜海面色重又恢复了一片冷清,他的话不轻不重地传了出来,在凫栾听来却是犀冷如冰的,“余生所愿,不过是问心无愧,别的,再无其他。”

望着漫天璀璨的星与灯,听着周遭一片喜气的声响,似乎这乞巧节连吹来的风都是甜的,而这样好的时辰,凫栾却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迫身而来,仿佛被一桶冰水直灌而下,冷得连天灵盖都阵阵发寒,他却无处可逃,更无话可说。

许多来不及说的话,也都哽在了喉间,到现在为止,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他悻悻一笑,这样也好,至少还能留在他的身边,若是自己唐突地将所有话都说出来,怕是现在连坐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了。

凫栾惯会自我安慰,只转念一想,便将所有的情绪压抑了下去,话锋陡转道:“你说,那牛郎与织女一年一会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然不是,人间一年,天上不过须臾,何来于鹊桥一年相会一次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