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栾哑然，这个流传于民间上百年，绮丽而又梦幻的传说，怎么从他嘴里传出来倒像是个讽刺。

眼前的一切仿佛随着他的话语竟也变得黯淡起来。

他偏过头斜睨一眼，仰头摊手，颇显索然无味道：“就凭这，你就断定天上没有牛郎织女？”

“我只是说不存在一年见一次之说，他二人自然是有的，不过么……”说到这儿，夜海面上一滞，嘴角不自觉撇了撇。

凫栾见状，一下来了精神，赶紧支起身子，调笑道：“怎么，还有内幕不成，快同我说说看，我对天界这些八卦还是略有些兴趣的。”

“略有兴趣？”夜海目光落在他那张写满渴望的脸上，玩味似的重复道。

“是很有兴趣，快说吧，夜海君，话到这儿了再卖关子是不是有点扫兴啊？”

夜海在注视了他约莫小半会儿的功夫后，才终于从口中蹦出几个字来：“背后谈论他人，非君子之道。”

“你……”他长目微微上挑，仍是笑着，嘴角的梨涡却已消失，随即说道：“你当真认识他二人么，莫不是你为了逗我才这般欲擒故纵的吧，我看啊，夜海君也不过如此，那二人是谁，可是天界的神仙，你又怎会认识，说到底，你也没那资格认识罢了，跟我这儿显摆什么呀？”

他说得极其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用着不紧不慢的口吻，可这话像是带了刺似的，引得夜海重重‘哼’了一声，道：“无聊，我为何要逗你，认识就是认识，天界谁人不知他们之间早已貌合神离！”

“哈？”

不光是凫栾面带震惊，就连夜海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此时他是又气又怒，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去。

不过，凫栾仿佛丝毫没注意到他的不悦，还在厚着脸皮继续自顾自说道：“他们可是情爱男女的楷模啊，怎么就貌合神离了，神仙也能对感情不从一而终么？”

“普通的神仙也是人变的，自然有七情六欲，“夜海神色忽变得一片肃然，“再说了，你若是对他们之间的事好奇，等有那一天，你自己去问吧！”说完，他愤愤起身，拂袖而去，只留凫栾一人在风中凌乱。

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

凫栾将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倾尽，讪讪地抹了抹嘴，望着布满密密麻麻星芒的苍穹，只觉得此刻除了无聊再没了别的情绪。

他从屋顶一跃而下，负手独自走在一群信男善女之中。

满脑子都是夜海那张充斥着莫名怒意的脸，他心道，这人不仅没有情趣还喜怒无常，说话更是刻板，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人，却总能萦绕在自己的心间？

想着，便走到了一处稍显僻静的街巷，虽说僻静，那也只是与走来时那人挤人的街道相比，这里行人不再繁密，因此一眼便看到了街道旁一间装潢别致的店铺。

凫栾见几名少女嬉笑着从里边走出来，手中不知拿着什么，贴耳捂嘴地小声交谈着。

他从她们年轻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于是想也没想鬼使神差地朝那店铺走了去。

直到进门，他都没注意到招牌上赫然写着‘胭脂铺’三个大字。

只觉得，若是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们这么开心，自己也生了去试试的念头--此刻实在是抬需要一些东西来调解调解郁闷的心情了。

凫栾才刚跨进门，就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姑娘们你们自己看啊，我这粉细腻着呢，可不比其他，那都是用最上乘的原料做的，你们看看我的脸，哎哟我可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这皮肤，你们看怎么样？”

随即又传来几个女子的赞叹声。

他不自觉环视了一下四周，原来全是兜售女子梳妆的物品，他戏谑地挑了挑嘴角，正待转身退出门去，不料，那胭脂铺的老板娘已经快步踱了过来。

“公子别走啊，难不成是害羞了，这些东西送人也是佳品啊，”她一双纤纤玉手顺势搭在了凫栾身上，笑盈盈地道：“公子一看就是已有心上人了是吧？”

眼前的女子果然皮肤白嫩，一对眼睛像猫儿似的闪着琉璃般的光芒，嘴唇上不知搽了什么像樱桃那样红艳欲滴，说话间，露出一排发光珍珠似的整齐贝齿，她身着一件轻罗衫子，丰满的身体被勾勒出来，一走路，便洒出一股醉人的香气。

真是个娇艳而妩媚的女子！

一时半会儿凫栾还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就这么僵硬地站了半晌，他竟被她身上那股莫名的香味熏得有些头昏脑胀，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

那女子又是魅惑地一笑，随即摊开手，将掌中小巧的铜盒展现在他面前，“来这里就对了，姑娘们都喜欢这个，我这粉啊，擦在脸上，甭说是小姑娘们了，就算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那也得拍手说声好！”

“可是……我……”凫栾的话卡在喉中，对于老板娘的盛情，他实在难说出口他的那位‘心上人’可能兴许大抵应该是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的。

“别可是了，没有姑娘会拒绝这样的礼物，更何况我这粉脂可不是一般的货色啊，我保证，姑娘若是收到这东西，只会高兴得往你怀里扑呢！”老板娘还在一旁谄媚地劝说着，她可能做梦也没想到面前这位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的‘公子哥’是个断袖吧。

凫栾听到‘往怀里扑’面颊瞬时紅了起来，他挠了挠头，竟觉得此事比想象中还要难以启齿，从前这件事隐匿在心里，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便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此刻突然要他搬到人前，似乎……并没有那么从容了。

他从袖中随手拿出几锭银子--那还是夜海给的，看也不看地递给了那老板娘，接过粉脂便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老板娘的调笑声，“嗐，公子您悠着点慢些啊，这么心急如焚是着急见那心上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