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至眼里的光暗淡下来，谢九推开椅子站起身，衬衫微乱，那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肖至，这么多年我大概真低估了你的底线。为了不让任何人成为绊脚石，你居然能委屈自己，用婚姻留住一个男人。”

“小九，你说什么……”空旷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彼此。

谢九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一打照片拍在桌上，语气中透着点放松：“你别误会，我没必要派人跟着你，只是知道你常去哪几家夜总会，照片是我找人调监控缩放的。”

“你……”肖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照片，却也不愿就此放手。照片中那些男孩儿，每个容貌都和谢九有几分相似，他不信谢九看不出来。

然而偏偏装傻充楞似的，谢九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道你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正好我们谁也不用勉强谁挺好的。你要是觉得我成日待在总部，你看着不顺眼了……那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就是了，做这么多年任务，我也跑累了，做别的总不至于吃不上饭，大不了重新开始。”

肖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没想到谢九宁可放弃从小儿就爱的职业，也不愿意跟自己扯上半点关系。肖至也知道从组织里宣告退役，就足以代表今后没饭吃了，毕竟YI里头出来的烫手山芋，不清楚其中缘故，哪个不要命的敢收？

话说到这份儿上，怕是没了什么可商量的余地，谢九一点头抄起外套，打了个招呼就急于离开，肖至跟在身后寸步不离，谢九想不通，任何时候都一句废话没有的人，怎么一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话唠？

谢九冷着一张脸，说不出的不痛快，偏偏在领导的办公室里头，不痛快还不能赶人。恰好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是一张娃娃脸，粗线条到根本没在意里头诡异的气氛，劈头盖脸的就问：“我是一路开着导航过来的，前台那小哥哥告诉我你们在这儿……请问哪位是九哥？”

“你谁？”谢九从不跟人客套，况且过着周游世界的日子，谁谁谁都是一面之缘，对这娃娃脸根本没印象。不过此刻他却是打心眼儿里祈祷，这人来找自己一定要是个大事儿，殊不知九哥正为如何摆脱他这位打不得骂不得的上司，绞尽脑汁。

此人来的正是时候，肖至的目光也跟过来，听到这娃娃脸对谢九上下一番打量，随后忙不迭问道：“……你是九哥？”

谢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勉强算作应允。却不想这小子原本语气哀怨、语调凄惨，满头大汗累的不行，听到这话顿时也不哼唧了，转头犹如打了鸡血一样：“你好你好……九哥你好，我是华云剧场唱小生的，这旗子是师哥叫我送来的。”

“师……哥？”这娃娃脸虽说没什么敌意，不像是来砸场子的，但谢九却越看着越觉得像是邪教组织。

“对啊对啊，就前两天，你在飞机上救了我们师哥，不记得了？说起来你还是我们整个戏班子的恩人呢！我们在小剧场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不过师傅说了……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就好，这次多亏了你，师兄才没事。”交代完了，这傻白甜举着身后那杆子锦旗，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济世救人，功德无量”八个大字，尾端还盖了个戳戳，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要去哪儿寻仇似的。

谢九看着那几个大字，忽然觉得自己浑身血脉都有些飘飘然，仿佛不出片刻就要借此吉言得道成仙……直到鼻息间一抹不同寻常的热气，谢九抬手一摸，发现竟是鼻血，心下念头一转，颇有些失望的想，哦、原来自己这是还在人间，见鬼的得道成仙，分明是叫那混蛋给气的冒烟了！

谢九昏昏噩噩的往前走，旁边儿一娃娃脸的傻白甜颤颤巍巍的扶着，懵懵懂懂的跟着，这两人一面锦旗，背影又是喜庆又是凄凉。

可惜煞风景的是，小孩子一路走来练嘴皮子一样没完没了：“话说你们这个公司还挺大的，就是地方不太怎么好找，怎么建在城郊地区啊？我导航花了好几个小时呢，哎你们领导……”

“别再提我们领导了……”午饭准备得差不多了，谢九路过后厨时顺了个馒头，在这讨厌的娃娃脸还在不知道危险、没命没钱没人管叨叨叨的时候，整个馒头塞进了他的嘴里。

谢九正打算为自己的机智鼓鼓掌，却没想到这小孩细嚼慢咽的吞下去，眼里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们食堂的馒头也好好吃啊，嘿……红糖馅儿的！”

“好吃……不要钱，好吃你就多吃点。”虽说很想撅了这小子叭叭叭叭的鸟嘴，叹了口气，谢九很不情愿的闭上眼，索性眼不见为净，心说再坚持一下，清静的地方就快到了。

谢九晃晃悠悠到了自己的单人独间办公室，大概是头快被吵到爆，所以没注意到训练室里的拐角处，撒下一道意味深长的影子。

办公室内外隔了百叶窗，此刻是上班时间，这地方还没什么人过来，肖至站在暗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当然知道，谢九这此说要留下个月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怕他会对这个叫卓晗的十八线小明星下手。

酒会上的试探未果，谢九料定肖至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关于卓晗的事，他还是不希望肖至能从自己身上了解到更多，因为肖至最擅长的便是由此及彼，若被他看出自己对着小明星存了点儿兴趣，或是藏了点儿逗弄心思，可难保这疯子不会做出什么难挽回的事。

只不过关心则乱，谢九不曾想到，自己为卓晗甘愿停留于此，为其安危思虑周全，本身便是极度在乎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