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童喉间滚动，望着那串烤鱼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听到凫栾最后一句略带警示的话这才将目光从烤鱼上挪开，怯生生地看着他，嘴里嘟囔道，“我不会，我不会的。”

“只要你让我吃饱……”说道最后，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凫栾以温和目光相对，“这是自然，可你也要说话算话。”言毕，颠了颠手中串着烤鱼的树枝，浅笑着将它递给了早已饥肠辘辘的山童。

望着它囫囵吞枣连刺都一并嚼着吃的模样，黎乐似乎觉得自己更像个人了，起码自己吃鱼还会挑刺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中妖风阵阵，眼前的山童似乎永远也吃不饱似的，就在蛊雕为他第三次寻来大鱼时，凫栾终究还是有些坐不住了，他轻咳两声，道：“这般下去，怕是今晚我们都出不去这林子了吧。”

“是啊，谁能想到它这么小的身板，竟然能吃这么多，”黎乐眉心一拧，又望了眼即将消陨怠尽的天色，忍不住对它呵斥道：“有完没完啊，怕是这河里的鱼让你吃完也未必能让你果腹，你是不是耍我……们家蛊雕呢？！”

“咕咕--”蛊雕立即附和般发出一声叫嚷，它显然也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会沦落到在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地方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野怪抓鱼的地步，一时激愤地拍打起翅膀来。

那山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一脸集委屈、无奈、可怜于一体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仨，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就它这模样，也一瞬间就让凫栾有些不忍心再催促。

于是，就在它又吃了七八只烤鱼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象征着希望的饱嗝。

“好吃，太好吃了，比活鱼好吃多了。”山童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说道。

黎乐强按下心中的怒火，冷然道：“既然我们答应你的做到了，现在是不是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山童点点头，嘴角忽而多了一丝笑意，怯懦的眼神也一扫而光，“走吧，从这里出去要不了多久的。”

兴许是它走路速度极快，又常年在这山中行动，它的“要不了多久”反正让黎乐是有些吃不消了，连连叫着要休息，可那山童似乎玩心颇重，听他抱怨反倒是脚下生风一般越走越快，凫栾与黎乐使不出灵力，全凭一肉身如何能追得上，渐渐的，就离它越来越远了。

可就在黎乐觉得自己是上了它的当时，又听那山童“咯咯”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很快又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仿佛很乐意与他们玩这林间的追逐游戏。

“你再这样带路，信不信我把你活埋了？”黎乐终于找准机会，揪住它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

可听它这么一说，那山童面上笑意更浓，只一个劲儿地对着他傻笑。

就在黎乐气急败坏之时，凫栾脸上浮起一层意味不明的笑，他缓了缓气，道：“你把它埋了，明年能长出更多的它，你觉得它会害怕么，我看啊，不如就把它头上这水给倒了吧。”

闻言，山童身子一颤，顿时大惊失色，方才的笑意刹那间烟消云散，畏惧地缩紧了身子，睁着惊惶无助的眼：“错了错了，我错了。”

瞧他害怕的模样不像是装的，黎乐好奇道：“这头上的水是什么，让它怕成这样？”

“生命之水，它们呀，活着全靠那头顶上的这些水，倘若这水没了或快干了，都会让它们失去生命。”凫栾看着那随着山童身子晃动而微微起了些波澜的液体笃定一笑，轻声说道。

“不要，不要，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果然，这一次这山童老实了许多，焉焉地走在他们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划过身旁的树叶。

这一路十分顺利，没多久便守得云开见月明似的，四周也再没了那些恼人的迷雾，虽仍在林中行走，可凫栾只觉浑身忽然有了些气力，适才的疲倦也随之消散，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灵力又恢复了。

他知道，这便算是已经走出了迷雾阵之中。

“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我越走越有劲了？”黎乐似乎还没发现这一点，满脸质疑地对他说道。

凫栾手中掐决，一个响指，眼前铺满枯枝落叶的地须臾间便被清扫殆尽，黎乐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般结结巴巴地说道：“啊，这这……这是我们，我们的灵力又回来了？”

“不然你试试？”

黎乐还没动作，蛊雕先是翅膀一挥向上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冲破束缚似的露出了真身，漫天的叶被它震落，一旁的山童顿时惊了，仿佛从未见过这般庞然大物，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盘旋的蛊雕。

“我终于不用再做个凡人了！”黎乐呼道。

凫栾差点被他的话给噎住，就算没了灵力，他也不过是个狸猫罢了，说得自己好像很看不起凡人似的。

“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一会儿就能出去了。”山童有些怕蛊雕，恭顺地对凫栾说完，便一溜烟消失在了茫茫的林海之间。

蛊雕也像是终于扬眉吐气了，全然忘了夜海让它不要显露真身这事儿，在半空中冲上冲下好半天才肯落地，只是，才刚一落地，它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它可是夜海的坐骑，是他的灵宠，与他的血脉定下了死契，即便上天入地，只要夜海不死，他的气息它是完全能够感受到的，可这会儿过了兴奋的劲，它才发现，它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夜海的气息。

不过有个地方，似乎还有他的一些生气，浅浅的，像是弥留下来的一丝气息。

“别以为你变回蛊雕就了不起，这么没礼貌吗？”黎乐揉着被它摔得生疼的屁股说道，“就算你赶路，也不至于把我俩这样扔上来吧！”

凫栾也觉得莫名其妙，这蛊雕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一言不合就将他们叼起往背上一扔，展翅便飞了起来，见它神色异常，便问道：

“到底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