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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反复

“夜海君,他他他真是上神啊?”黎乐满脸堆笑,恨不得眼缝里也挤出笑意来。

“嗯。”

“是那九重天上的上神?”

凫栾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然呢,你是耳背了还是眼瞎了,方才魂出窍了?”

黎乐心里仍是一阵咚咚乱响,似乎到现在才终于接受了这一事实--他,黎乐,竟然在有生之年见过一位上神,不仅见过,还有幸与上神同路了这么久,这要是拿回去吹嘘,他大概可以吹好几百年了。

“那夜海上神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凫栾翘着二郎腿,用手作枕,躺在客栈的床上,无精打采地说道:“人家是上神,自然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人,干嘛要跟着我回来?”

“啊?”黎乐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叹道:“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就同他分道扬镳了吧?”

“嗯,差不多。”

黎乐恨不得立刻将他从床上拖起来,又是焦灼又是无奈地说道:“什么叫差不多,难道就因为他是上神?”

凫栾面上生了一点悲凉的笑意,“是啊,就因为他是这苍茫大地上高高在上的上神。”

“你傻不傻啊,有上神的大腿你不抱,平日里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好使了,”黎乐从另一张床上蹦起来,浑身打了鸡血似的,“难得夜海上神不嫌弃,你怎么不求求他?”

“求他什么,求他收你我二人为徒,还是求他给我们点化点化让我们早日位列仙班?”

黎乐闻声,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只得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这又何尝不可。”

“若你想有朝一日飞升成仙,不如把时间花在好好修行上,别成日里想些有的没的,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再说了,你觉得他会帮你这个忙么,他像是多管闲事的人还是会给人开后门的人?”

雨停了,却没带来几分凉意,倒是让凫栾觉得哪哪都堵得慌,特别是心口,仿佛被谁塞了东西进喉咙,一想到他,便觉得喉头又酸又胀,只语气还在竭力维持着平静,“这么久了,他自己的事对我们只字未提,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你想想,他对我们何时坦诚过,眼下知道了,我们也该有自知之明才是。”

黎乐悻悻地躺了回去,转念一想,又道:“夜海上神兴许并非是有意瞒住我们呢,他一个上神,有必要瞒着咱俩么,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吧。”

“苦衷?”凫栾起身走到窗边透气,将两扇窗户从里面推开,“一直以来为了帮他复原那铜镜,我们多少次置身于危难之中,又多少次险象环生,怎么也算是过命之交了吧,可他把我们当什么了?”

“就算天大的苦衷,连我也不能说吗?”他越说越怒,眉心隐隐有暗火跳簇。

窗边的微风也吹不走他的烦闷,于是只好走到房间的圆桌边坐下,恰好桌上摆着一壶清酒,凫栾连想也没想便端起酒壶对嘴灌进了喉中。

恍惚间,他听到黎乐问道:“你究竟是在懊恼他的身份,还是懊恼他对你与你对他的不对等?”

一口酒噎在喉中差点喷了出来。

那辛辣的感觉呛得他双眼瞬时通红,他抹了抹嘴角,冷蔑地笑道:“想什么呢,可别折煞了我!”

“想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我觉得他未必是那么薄情寡义之人,要知道,很多事旁人或许看得更清楚些!”黎乐悠悠然说完,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没多久,那边就传来一阵节奏熟悉的鼾声。

他可以安慰自己从前有过那样的念头不过是年少无知带来的轻狂,可如今若要再说什么便真真是痴心妄想了。

即便此时酒肉穿肠过,他也从没有这么清醒过,夜海君和夜海上神那还是本质上的不同,即便从前觉得夜海心里有那么一个人,他也未曾放弃过,可现在……有人敢亵渎神明吗?

凫栾心里狠狠地反省了一番,又掂量了自己一番,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即便自己再横行于世,脸皮再厚,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色胆包天’,怎么就动心思动到了一个上神身上?

嗐!

说起来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隐瞒在先,自己怎么敢有这个心思?

若不是他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荡,自己怎么会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若不是他身上的香气让人安定,若不是他剑法飘逸,若不是他那一身澎湃的灵力……

还有,若不是他那张集天地精华于一脸的不凡面容,自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遭了他的道行?!

这一切都怪他,不能怪自己,自己不过是没见过什么市面,只是一出来就遇见了这么一个祸害,他凫栾不陷进去谁陷进去?

想到这,他心里似乎平静了一些,似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夜海身上,他的罪恶感就会减少许多,甚至他还为自己的‘不幸’找到了可以落足的点。

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再次回到床上,才刚躺下,自己适才终于‘想通’的点又像是气泡一般咕噜咕噜地全部打翻,心里被抑制住的意难平在空气中越滚越大,逐渐膨胀成一个无形的怪物,盘旋在他的头顶上。

他坚定地闭上眼,试图平息自己翻滚的内息,可脑子里全是雨中仰着头闭目淋雨的夜海。

他那么一个爱洁净的人,怎么会任由雨水淋湿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衣衫?

他那时候看起来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的,他要说什么呢,是不是自己太过冲动,没给他机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凫栾翻过身,将被子捂在头上,他想要挣脱脑海里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这想法却像是在他身体里生了根,发了芽,任他翻来覆去还是渡气打坐,终究还是挥散不去。

自己好像真的走得太过仓促,甚至没让他说完一句话,可他又会说什么呢,来来回回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