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黎乐探了半边身子进来，眼见夜海一身锦衣玄袍端坐在床榻边，凫栾正凑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两人似乎关系极为亲密，他神色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不就是你要寻的人？”

凫栾瞥他一眼，坐正了身子，当着夜海不好发作，又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颜面，只得阴阳怪气地说道：“谁要寻他了，是你记错了吧，来，同你认识一下，这是夜海君。”

黎乐心里嘀咕着，还说没找他，你当我那晚失忆了不成。

他之前见过夜海，又数次幻化成他的模样，如今陡然见到正主，心里有些不安，脚下还是温吞吞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狸猫？”夜海目光落在他的面上，一眼便瞧出了他的真身。

“是，我本是齐苍山上一只修行的狸猫，原是投了一位仙人门下，不料那仙人被般若所害，这才随了凫栾兄一起前来，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也算为我那还未行过拜师礼的师父报仇。”

黎乐同凫栾说话时总是没个正型，这会儿在夜海面前却是站得笔直，一字一句说得有板有眼，连语气也像是斟酌过似的，凫栾不禁瞪了他一眼，心道这没出息的家伙，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夜海‘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既然你要将般若喂了那铜镜，那总要将她引出来吧，”凫栾转过头，挑了挑眉，斜斜睨他一眼，“适才我在共情中见到她的处境，便知她如今为何这般怨气深重，那结局也是叫人惨不忍睹。”

“能化身般若，她从前也不是什么善类，这种人大可不必姑息，”夜海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际上的点点星光，沉思片刻，“她原本早已被凌风镇压，却在那一次偶然之中被放了出来，这一百多年她的怨气只增不减，眼下已是不容小觑的恶灵了。”

“那一次，是哪一次？”

黎乐努了努嘴，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说道：“还能有哪一次，只怕是战神被投诛仙台前的那一次作为。”

闻言，夜海凌厉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头转向窗外，再没做声。

凫栾将他忽变的神色看得真切，心里暗觉奇怪，难不成这夜海也认识战神？

瞧他那样子，像是黎乐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战神之事虽说人人避而不谈，但也非全然被湮灭了，这些不过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罢了，至于么！

“怪不得她那么怕战神，一见到我的火球就跑个没影了，原来还有这个渊源在其中。”凫栾斜入鬓的浓眉终于得以舒展。

“火球？”夜海又是一惊，但很快便掩饰了自己不应有的情绪，“我知般若前身便是被火焚烧而死，她既擅火术，便不大会畏惧火系的法术。”

“话虽如此，我也见过她原身喷火，但那日与她过手，她确实很怕我手中那团火焰，说起来，这火焰从前不过是个小把戏，伤不得人的，兴许是服下了那九转金丹，威力竟十分惊人。”

夜海颔首，静默片刻，眼底多了几分漆黑的凝重，“那此行的把握就更多了几分，她深受情殇，见不得世间情爱，要引她出来，也只能从这里入手了。”

“不可行，她似是能一眼瞧出真情实感，之前我们试过了，没用的，”黎乐拧着眉，颓然地说道，“此法不通，可也总不能再等着她祸害旁人吧？”

“等等，我倒是有个法子，”凫栾单手摩挲着鼻头，一双眸子忽如暗夜里璀璨的星光，“共情时，你不是也都看到了吗，那王爷的模样你可还记得？”

黎乐点头，“自然不会忘记。”

“那便是了，她这么多年的怨念皆因那王爷而起，你若是能幻化成王爷的模样，我想纵然她知道是假的，也必然会现身，只是，此法稍有些冒险罢了。”他宛转看他一眼，又道：“不过你小爷我在这儿，你大可放心，再不济，不是还有夜海君么，他的修为可不比我差呢。”

哪里是不比他差，明明是远在他之上，不知怎的，从前还怕夜海“真身”怕得要命的他，今日再见，却是十分不愿在他面前服输，总想着要在他面前高上一头方才压得下心口的一口气似的。

夜海面无表情地看着黎乐，对此话并无异议，这一沉默似乎更给了凫栾一丝底气，他拍了拍黎乐的肩，唇角微微一勾，道：“怎么样，我们俩定会保你无虞，事成你也算为你那师父报了仇了。”

“可……可是，我一见到般若便……便会不自觉露了马脚，我……我是怕拖累了你们，”黎乐一颗心突突地跳着，犹自惊荡不已，“若是被她发现是假的王爷，岂不是会更加激怒她？”

“假的也好真的也罢，只要她一现身，便没有你的事了，我自会将她收了去。”夜海说话语调缓慢，却无端给人一种安定感。

话音刚落，凫栾睨他一眼，嘀咕道：“是我们！”

“我们，定能保你无虞，你只需将她引出，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夜海神色平静如水，话语中的锋利藏在了平淡的语调中。

黎乐在他的眸色中寻觅到一丝笃定的沉稳，心里一横，便对他作揖道：“那我的命就交给夜海君了，此行我定会竭尽全力。”

“哈，”凫栾嘴角的笑僵在唇边，半晌才啼笑皆非地说道，“什么叫把命就给他了，你才认识他多久，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嗯？”

第二晚，亥时一过，黎乐便已摇身一变，成了那风度翩翩多情风流的王爷。

他独自一人徘徊在街道上，手中赫然多了一只玉笛。

这亏得凫栾有过目不忘，听过便能记下的功夫，在共情中他们不过短暂瞥过那王爷曾与赵甄饮酒作乐时亲自吹奏玉笛助兴，那曲子虽不长，却也是繁杂得很，好在凫栾都一一记下了。

黎乐将玉笛送到嘴边，那悠扬的笛声便飘飘然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