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康乐给杜渊驰做了个头部按摩，杜渊驰确实感觉舒服了一点，没有那么激动了。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秦康乐轻声问杜渊驰。

杜渊驰让自己的头缓缓点了两下。

“你先休息一下吧，还有你晚上不是还没吃饭吗，我让人你弄点吃的。你把自己心里想说的，也好好整理一下，一会儿我们再聊。”秦康乐说完后，走出房间，去给杜渊驰找吃的去了。

杜渊驰感觉身体有些乏，突然就又感觉瞌睡了起来，于是他闭上了眼睛，稍微休息一下，不让自己睡着。

秦康乐回来后，开门的声音让马上就要睡着的杜渊驰睁开了眼睛。

头还是有点疼，但程度不是很重了。

秦康乐端来的是一碗面，放在杜渊驰面前，秦康乐到对面坐下。

“现在晚上八点多九点了，条件有限，只能让你吃这个了。不过你现在应该也没心情空间移动到夜市摊上吃烤串吧。”秦康乐说。

“这就挺好的。”杜渊驰说了句后，坐起身拿着筷子吃起来。

“你的那种状况，真的不是另一个人格吗？”秦康乐问。

杜渊驰吃完一口后摇头说：“不是。”

“多重人格的话，每个人格应该都是有各自独立的记忆，互不影响的。我不是这种。”

“举例，就像是一杯水，氢二氧，你要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的认知，去相信一杯水不是氢二氧呢？给出答案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人对于世界的了解是出于理性分析，还是出于你相信世界是这样的呢？”

秦康乐稍微想了一下后说：“理性分析。”

杜渊驰摇摇头说：“得分开考虑，不能绝对化和片面化。我个人是这么理解的，不一定对，只是我自己的个人理解，人类对于世界的了解大部分是由人类顶尖科学家通过理性分析来认识的，普通人没有条件，也没有能力，更没有闲工夫对世界进行分析，因为要忙于生计。”

“大部分普通人对世界的了解更多是源自于相信，相信他们的科学家的研究成果，相信科学家所说的，水是由氢元素和氧元素组成的。那有没有人怀疑科学家说的是假的？一定有这样的人，但是他们可以通过简单的电解水实验来验证，科学家说的确实是对的。”

“那么，有没有即便做了电解水实验，对于自己亲眼见到的实验结果后依然保持怀疑的人呢？”

杜渊驰顿了下来，看着秦康乐让她来回答这个问题。

“有，我亲眼见过那些无论怎么跟他们解释科学，也不相信的人。”秦康乐微笑着说。

杜渊驰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说：“嗯，那就好了。那么我的情况就是，相信，和不相信，集于一体。相信科学家的，就是现在跟你说话的这个，不相信的那个，就是我的另一个认知，他不光不相信科学家，甚至在我亲手给他做了电解水实验后，他对我，或者也可以说对他自己，也没有信任了。”

“我现在亲口告诉你，我曾经打坏了一个小朋友的玩具，我的爸爸妈妈给那家人赔了钱，我向人家道歉了，并且已经悔过了。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并没什么大不了，那么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对吗？”

“嗯，对的。”秦康乐点点头。

杜渊驰继续说：“对于另一个我来说，这不是个小事情。他不能忍受他自己犯错，他对于自己打坏了别人的东西，自责到了骨子里，甚至偏执到想当场自杀以向那个孩子谢罪。他内心对于那个被我打坏玩具的小孩，同情，自责，悔过都比我要强上千倍万倍。”

“他无法承受自己的父母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蒙受财产损失，他不能忍受自己的父母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被对方家长过分的指责。他讨厌他自己，因为自己的恶行，导致那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哭到几乎失声。他讨厌这样一个人性中掺杂着恶的自己。”

“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有着无数这样的事情，他为这些承受着十几年的自我指责，他不断的惩罚着自己，想着，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而现在，你们要重新翻出这些陈年烂账，他甚至不需要你们用这些东西去威胁他，你们仅仅只是知道了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就不能接受，为此他必须做好反击手段，一旦他判定你们知道那些事情，那就大家一起死！一旦他动手，我拦不住，死伤至少在千万以上。”

秦康乐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问：“你以前有过拦不住他的经历吗？”

杜渊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初中的时候，有个夏天，特别的闷热，下午上课很多学生都会犯困，我也是，然而，他不能忍受，他拿着削铅笔的小刀在左臂三角肌的位置割破皮肤，当时穿短袖嘛，割三角肌的位置别人看不出来，瞌睡一次就割自己一道伤口。”

“他无法忍受父母在外面要死要活的工作，而自己在这里瞌睡。因为天赋不高的原因，他逼着我每天晚上学习到十一点半才睡觉，早上五点半就起床继续学习，因为害怕睡眠不足，睡得太深听不见闹铃声，他从四点半就设置闹铃，然后允许自己在隔一会就响的闹铃声中再眯着眼休息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他逼着我努力，我想我可能还真的没办法凭自己考上市重点的明珠一中。”

杜渊驰抿着嘴，有些自嘲，如果考不进明珠一中，也就遇不见方佳怡了。

“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秦康乐问。

杜渊驰把袖子尽量往上拉，拉到能看见左臂三角肌位置那很多细小的刀伤，已经很浅显了，刀伤应该就是刚见血的深度，不严重，但是数量很多。

“那，最近一次你控制不住他是什么时候？”秦康乐又问。

“额，我想想，最近的应该就是哪天晚上来着？不记得了，我不是刚学会围棋嘛，就在软件上跟别人下，走到最后一步棋，因为自己没看见一个断点，被别人成功吃掉大块棋子之后，绝地翻盘。”杜渊驰想了下后说，说完叹了口气。

“他允许自己失败，假如对方实力比他高出太多，只用一只手就把他碾死，那他完全可以接受。再假如，两方实力接近，局面出现那种双方白刃互搏，一招不慎，万劫不复的情况，被对方下出一步神之一手的棋，哪怕最后导致自己的棋形玉碎，输掉整盘棋局，他也会为对手喝彩，为对手高兴，然后记住教训，暗自提高自己。”

“他不能忍受的情况，是，那种已经胜券在握的棋局，然后因为他犯了个一加一级别的错误导致输掉。这种情况他是不能接受的，他会难过的浑身颤抖，对自己产生无尽的恨意，然后他开始用拳头，巴掌来攻击自己。”

杜渊驰用手笔画着，让秦康乐明白。

秦康乐点点头，说：“那你对于输掉这种棋局是怎样的看法？”

“输了就输了呗，又不能时间倒流改变棋局，他自己犯了失误，被别人翻盘，那他也碰上过因为别人的失误而导致自己翻盘的呀！像这种胜负游戏，平局几率太低了，肯定有输有赢啊。赢的总会输回去，输的也总能赢回来，没人会一直输，也没人能一直赢。”杜渊驰摊着手满脸无所谓的说。

“你比他更像个正常人，那我有个疑问，如果不是两个人格的话，那你们用怎样的方式共用一个身体？明明共享记忆，却又完全是两种风格的人。”秦康乐问。

杜渊驰又吃了口面后说：“我之前在电视剧里看见过一个军人，他被恐怖分子以家人进行威胁他去杀害自己的战友，一瞬间，就从他杀了自己战友的那一刻，他从军队英雄变为了罪犯，他的思想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就一瞬间，他变得无比认同自己雇佣兵和国际通缉犯的身份，变得无恶不作。”

“我的另一个认知，当他需要行动的时候，他就会改变我的思想，让我从一个军人变成叛国的罪犯，让我来替他完成行动，所以我阻止不了他，因为被他控制的时候，我和他站同一立场，只有事后才能意识到我做的是对是错。”

“明白了。”秦康乐点点头。

“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全面停止对我过去的调查，那么多超能力者都在接受背景调查，不缺我一个。未来的时间，你们不管要怎么调查，我和他都会无比配合，但过去不行，过去有一些错误他不允许被别人知道，被人用那些错误威胁他，后果就是他控制我拿着几千颗氢弹，核弹往超级都市里扔。所以必须马上停止。”杜渊驰非常严肃的的对秦康乐说。

“嗯，明白了，我把我们这段对话交上去，应联和领导人大会不可能不批准的。”秦康乐说。

“你还录音了？”杜渊驰挑着眉不可思议的问。

“当然，我可是特工啊。”秦康乐微笑着说，然后打开手边的电脑，一顿操作后，电脑一拍，吐出一口气，浑身轻松。

“行了。”秦康乐微笑着说。

“嗯，那就行。”杜渊驰也松了口气。

“你今天晚上，可算是跟我聊你的心理状况了，之前心里诊疗，问你啥都不说，全都是你很好，视频日记里全是围棋，今天围棋输了，怎么输的，明天赢了，怎么翻盘赢的，一点价值都没有。”秦康乐放开的说。

“这不是受刺激了嘛！今天确实，实在顶不住了。”杜渊驰落寞的叹了口气。

“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你的亲人在天有灵也会希望能看见你重新好起来。”秦康乐安慰杜渊驰。

杜渊驰点点头。

“那过几天，我陪你去烤肉店，火锅店什么的吃东西，再去网吧打游戏怎么样？”秦康乐问。

“网吧我进不去，未成年。”杜渊驰也笑了，摆摆手说。

“你还未成年？”秦康乐长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还差十天满十八。”杜渊驰咧了下嘴点点头回答。

秦康乐看着杜渊驰，柔弱的身影在她面前显得这样孤独和落寞。想到这个孩子甚至还未成年就失去了亲人，拼尽全力到世界各地去拯救生命，在自然系闪光人的手下没有一丝屈服，就一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母性泛滥了，眼泪就突然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