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节

雪,人生看得几清明?”等等。诸诗融于此时此景,更是让人陶醉不已。古人早已将梨花汇入自己的情感之中,并将其升华到了一定的高度,甚至远超于雪。是的,在我看来,雪是洁白的,但梨花的洁白也不逊于雪。雪好比人的肌肤,梨花好比人的气质。因为梨花的洁白在于气质的凛冽与刚强,清高或谦逊,在于奔放,在于空灵。

当看到后院的梨花时,我果然说的没错,它们总是恣意地绽放着。一朵挨着一朵,一簇拥着一簇,好像还在争先恐后地打闹着。它们毫无羞涩之感,也毫不顾忌周围的桃花与杏花。也许桃花自愧不如了吧,它羞红了脸,一声不吭地,毫无生气;而杏花似乎也嫉妒着自己没有梨花那么洁白,因而总是铁青着脸,冲梨花横眉冷对。

梨花的生命是短暂的,所以总是在轻惬中浸润着凝练与沉静。它向往散虑逍遥,追求“众花皆醉我独醒”的境界。所以它在充盈的晨风夕露中,有如登山临海的放怀啸傲;有如隔世不问的面壁悟禅;更有如夫子行吟的自得而彳亍独行,那仿佛是诗的情怀在画卷中缓缓地流淌着……

雨后的梨花更是如刚出浴的美人,其中带有甜甜的味道。它会将它的风致毫无保留地泼洒于我的面前。每一个细节,都是流畅的琴音、自如的流水。与其赞美,不如陶醉,是的,陶醉其中,只有我和它,我们成了最亲密的伙伴,我可以分文不花地买下它整片的灿烂、幽香与温情。

此时,满园的梨花和我,就像是花篱与蝴蝶一只。蝴蝶是花篱的明珠,花篱是蝴蝶的摇篮。每当花篱在热情地奔放,蝴蝶就在安静地守望。我时常在外面,回家的次数很少,每逢花香四溢的春天,就会使我不自觉的想起它来,不知它是否也会期待着我!

幽窗蜂影

我的窗台上摆着几株虞美人,开得正艳时,也会引来三五只蜜蜂。

午睡才罢,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伏在窗前凝视着这些小家伙,静静地听着它们的“嗡嗡韵”。我忽然想起唐代诗人罗隐的《蜂》一诗来:

不论平地与山间,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三月里,土壤啜饮过甘甜的雨水,汲取过温暖的日光之后,便复苏了生机,通彻了灵性。那漫山遍野的花儿也都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如大海无边的歌声,日夜在乡村的心头荡漾。蜂儿通常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辛勤劳动的。年年三月起,它的欢快动人的小曲,时近时远。我住在乡村,只一出门,不是田垄就是菜地,不是曲径就是小丘,所以不论晨昏都可听到各种蜂鸣。他也像我儿时淘气了受过父亲的训斥之后躲在角落里发出的呜咽声。我常在午睡中亦能听到铃声,蜂鸣大概也发自那里吧。

我起先并不知道蜂是怎么样酿蜜的,后来听隔壁的养过蜜蜂的老大哥说过。春夏季节是鲜花盛开的时期,蜜源最丰富。这时候,蜂儿开始频繁地外出采蜜。他们停在花朵中央,伸出精巧如管子的“舌头”,舌尖还有一个密匙。当舌头一伸一缩时,花冠底部的甜汁就顺着舌头流到蜜胃中去。蜂儿们吸完一朵再吸一朵,直到把蜜胃装满,肚子鼓起发亮的时候为止。采蜜如此辛苦,酿蜜也不轻松。所有的蜂儿把采来的甜汁吐到一个空的蜂房中,到了晚上再把甜汁吸到蜜胃里进行调制,然后再吐出来再吞进去,如此轮番几百次,方能酿成香甜的蜂蜜。

人们常说“百炼成钢”,而蜂蜜才真正是百炼而成的呢,我忽然对这些小东西肃然起敬。这时就有一只蜜蜂在我面前飞来飞去,不住地骚扰我。一时趁它停在花中小憩时,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个快准狠就捉住了它。它鼓动着身躯,拼命地挣扎,我感到一股生命的力量在我的指间跃动,那种感觉是多么强烈多么鲜明啊!这样一只小小的蜜蜂,只要我的手指稍稍一用力,它就会失去双翅,可是它那求生的欲望着实让我震惊,我不由又放了它,让它重返了自由,继续它未完成的工作。

蜂就像是一个喋喋不休的妻子,花又像是一个默默忍受的丈夫。当蜂深情地吻上花时,空气中顿时又会洋溢着幸福的味道。看着蜂儿在花的怀抱中嬉戏,绽放出种种美的惊喜,我不禁又有了一丝的心动。

蜂是可爱的小昆虫,像荷叶上的小露珠,在叶中央缓缓转动,轻轻放歌。我忽然暗自后悔起来,觉得刚才放了它实在是一种可惜,但我又不好再去捏它。我只是希望自己的手能立刻化为一朵鲜艳明媚的花,绽放仙姿,吞吐幽香,让蜂也为我驻足停留,亲吻我,让我享受一番那种细微的酥酥麻麻的快感。

不知何时,蜂儿都已飞走,只留下我独自一人伏在窗前默默冥思痴想。蜂儿每日迎着朝阳而来,随着夕阳而去,陪花影沉寂在余晖中。我轻轻地触摸蜂儿在窗台上留下的痕迹,仿佛还残留有淡淡的余香。我不知道它明天还会不会来,亦或来了那还会不会认识这个今天捏过它翅膀的我……

浮生旅蚁

它的一生不知走过多少地方,一些甚至超出它的幻想范围之外的地方。它从未对连天的阴雨发过一丝愁,对暴殄的烈日叹过一声气,即使在荒凉的田野中也绝不对高傲的绿草问一丁点路。

它是一只蚂蚁。

它虽是沉默的代表,但偶尔也会对着清晨的雾帐与露水呢喃,欢快地低语。

它不会因为错过绿荫而哭泣,不会因为遇着流水而丧气,因为它总是狂热地追求着一个暖巢的爱。一切的忧伤都会在它的心中沉静下来,宛如降临在寂静山林中的苍茫的夜色。

它亦是孤独的代表,脱离了群体之后总是对着苍凉的月光作那千年一叹。

它会在幽深的细孔面前彳亍,默默沉思,却不肯数落这细孔的荒凉。它的热血在流动,会使着性子雕镂出簇新的千古奇迹。然后,细孔会由原来的杂乱和荒凉而变得清雅与充实,这里,将会作为它和它的族人的新巢。

我敬畏蚂蚁,不仅是因为它的沉默、孤独亦或是锲而不舍,而且也因为它在我的童年的记忆中踩下过深刻的烙印。

在狂躁的烈日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光着脚丫在河边静静地捡起贝壳,汗水如正在融化的冰棍一样滴滴滑落。满载一心的欢欣之后休憩在山峰似的森森柏树下,如同一个遥远而真实的童话。

这便是我啊!在阳光与河面的交融处,静卧着童年。

蜻蜓会淘气地打我的发间驶过,甲虫也和我一样靠在树上享受着清凉。然而在这个时候,最有趣的还是那菜籽或是米粒大小的墨点般的蚂蚁在我的脚下踱来踱去,似乎在咒骂我挡住了它的去路。也是,我在它面前宛如一座难以僭越的高山。

它似乎企图从我的脚趾缝中偷偷溜走,这对它来说就是一个虚空的深谷。然而它不会畏惧我脚底的阴暗,但我也没有给它探索的机会。我也会给它设置障碍,我将脚挪开,朝它吐了一大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