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天界的日子甚是无聊,不比这凡间有趣。

可是此次下凡是有任务的,师尊前几日里,修炼时不知怎么被心法反噬了,据说也是百年前,为救我留下的旧疾,传闻妖族火焰山,那处,有一个疗伤的圣果,叫——火龙果?

我这其他的都好,唯独记性不太好,记法术口诀,倒也无妨,就是不太能记事。

反正是在妖族的火焰山。

一路上,我倒想起了往事。

我是何时开始在凡间流连忘返的呢?大概是那一年,我还是一个小团子,同司羽师兄玩耍,竟一滚,就落下了凡尘。

那时我与普通孩子无异,四五岁的样子,因为师尊闭关,我在凡间过了十年,师兄委实找不着我,便禀报了师尊。

那时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记得当初师尊瞧见我,清冷的冰魄色眸子里,还潜藏着几分讶异。

于是一挥手,便将我周身变了一变。

当时,我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对。上天界照镜子,才发觉我变丑了。

还闷闷不乐了好久,但师尊说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意思。

我想着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这样——我原先那样不得他欢喜?

可是几乎所有人去凡间我爹爹娘亲家里,都笑的那么开心,回回都是来提亲的。

我虽不知提亲何意,但他们说提亲就是一起过日子。

为何要提亲。

就是欢喜我,我想的是,也大概是欢喜我这个样子。

可是师父却不欢喜。

不过后来倒发现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不必再带着幕帘行走了,人人眼中虽没了欢喜,也少了很多麻烦。

说起我爹娘,我倒是想起来了。

自我十二岁后,他们就不让我出门了。

到底是因为有一次,山中土匪将我绑了去。

可我是会仙术的,虽然将我捡了回去,他们却是对我照顾有加。据邻里说,鸣了一天一夜的鼓。

官府才出了人去寻,因为怕事,也只是在外围转悠了一圈。

后来,他们被我收服了。

听司羽说。在凡间不杀人,便不算是坏了缘法。

土匪都山下好好过日子了,平常还要孝敬我。

但我爹娘甚是惶恐。

后来,我便叫他们不要再烦我了。

一眨眼我便长大了。

妖界,于我脑海中倒没有旁的印象,只是瞧过古籍。

当年九漓上仙,被封印在了封魔山——至于为何是封印,大概是因为怕违反了天地间的法则,引发劫难。

天帝便以封魔山为界,隔开了两界。当初也是有了契约,及天地封印的,让两界不得相互侵扰。

而妖界之门也大概不会轻易寻见。

从封魔山上面经过,我站在云层上,窥了一眼。

果真如师兄所说,封魔山顶上,开了一个大洞,岩石是黝黑色的,山体塌了一半。

也不见什么法印之类的,八成是逃了。

可为何天上人间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百年前,百年前我还刚出生吧。

也不知道……

忽然我觉着神识不稳,于云层上,一阵晃荡,灵魂深处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只瞧着天色巨变,我便施了法术,遁入了面前的那片丛林,没成想,竟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面前树枝林立,遒劲的虬枝盘在一起。

走至牌坊下,我抬头望了望,上面竟刻着清云宫三个字。

犹如道路一般蜿蜒的盘旋在眼前,粗壮的枝桠下,像是一排排的房屋,林立着,顺着粗枝往上看,绵延在后面的是一个巨大的树,大到何种程度呢?似如记忆里的云方宫一样宏伟,一眼看不到尽头。

照理说这样冲破天际,为何早在云端的时候并未瞧见呢!

不禁往里走去,路旁绵延的小草,好似步步生莲,慢慢开出一朵朵小红花。郁郁葱葱的绿草铺在脚底软软的。

我瞧见那棵大树了。底下盛坐的是一个巨大的宫殿,本与普通的宫殿也没有什么区别,奇便奇在它是建在树里。

这树宽至少几百丈,高看一眼,有宫宇的重檐,树荫厚重的落下,却是看不到尽头。

真真是奇事,今日倒是开了眼。

巨大的树荫,遮住了这一方——这绵延数百里的房子。

绕过巨树,走了半天,绕去了后面,不远处有一个池子,水雾缭绕,热气腾腾的。再往远处瞧,是绵延的山脉,遥遥可见有白花花的瀑布倾泻而下,那处已然没了巨树的遮挡,想必极远,可若是待在此处,泡着温泉,看着远山的风景,也倒不失为一桩雅事。

再转身,是宫宇的后面。巨树底为台阶,能瞧见后院的长廊,有来去的人行走着,全都身着粉色的衣裙,想必和天帝身旁的仙娥差不多。

里面定是极为宽广的,有心想进去瞧瞧,却又不得不上前问问路。

我心下起了决定正要上前。

忽然只觉得肩膀一沉,脖子一凉。

低头垂眸望去,竟是明晃晃的白刃。

后面明显是有人的,以我的修为,却丝毫探不到他的灵息。

这一瞬间我想起了许多过往,又在这一刻深觉无奈。

痛恨司羽师兄,同师父,也没告诉我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饶是在凡间生活了十年,也未曾遇见这样的情况。

就在那一刻,我心底涌起了千番的念头。

却终究没有办法。

“要杀要剐,你……你给个痛快。”我嘴一快,生活了百年,终是在这一刻晓得自已的愚蠢,又拉不下脸来示弱。

我顿了顿,感觉那冰冷靠近了,凉气钻进了心底,急忙又道。

“不过你得想好了,我的师尊是天界的重光上神,他若要替我报仇,定要将你这么好的地方给掀了。”

“你都在我手上了,还口出狂言,不怕我手一抖……”那声音是极好听的,还带了几分魅惑。

我想了想,这世间这样好,我实在是舍不得。

“哎!这位仙友,本是同道之人,何苦自相残杀呢?”

那人似乎很满意我这样的说法,慢慢将剑移了去,我如释重负,肩膀一松,转身去看那人,正预备着如何发作。

可当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委实愣了愣,然后又愣了愣,几乎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