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灵儿辞别安乐公主后，又急匆匆地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地方也在太医院，只不过收治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百姓们拥挤在狭小的院子中，大部分人的气色都不太好。

但所有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出现了红疹子。

元灵儿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蹙起来。

这是天花。

天花通过唾液传播，所有年龄段的人都有可能患上，而古代没有天花疫苗，如若人被传染了天花，下场便是等死。

不过也有治愈成功的例子，这也是极少数。

元灵儿伸手拦住容墨，让他不要靠近这扇门，同时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他们得的是什么病吗？”

容墨粗略地看了一眼，刚刚在安乐公主那处他还没发觉，因为那位公主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而这回他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的疹子，容墨说：“……很眼熟，似乎在医书上看到过，但一时之间记不起来了。”

“是天花，”元灵儿极其严肃地说，“你不可能没听说过。”

容墨神情忽然变了，他侧头看向元灵儿，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有办法吗？”

元灵儿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她想到古代的医疗条件，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恕我无能为力，天花本就是烈性传染病，且现在治病的法子只是熬中药针灸，如若没有能够根治天花的疫苗，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他们。”

容墨曾经在不少书上看到过这种疾病的介绍，他知道天花绝不亚于任何一种传染病，也知道它一旦来临，很多不知所措又无知无畏的人们会纷纷得上这种疾病。

哪一次来了天花，不是要死成千上万的人的？

容墨眼底闪过一丝悲痛，他压着声音，目光却落在那些叫苦不迭的人身上：“太医们知道这是天花吗？”

元灵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或许知道，但谁也不敢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否则会引起所有人的恐慌，”她深吸一口气，又补充道，“我们的条件你也知道，京城这么小，要感染，也是大规模无差别地感染。你不知道在太医院外面还有多少人是幸存的，你也不知道明天会死多少人。”

最现实的问题是他们很笨无法阻断疫情，除非派出军队将京城封闭，杜绝里面的人出去，从而阻断更大规模的感染。

容墨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往外走。

元灵儿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自个儿站在门口，等着进入里面的太医出来。

她一眼望过去，这些都是已经可以宣告死亡的病人们，包括那个毫无防护的年轻太医。

终于，太医提着他的药箱走了出来，元灵儿就站在门口，见他要走，出声拦住了他。

“你知道他们得的是什么病吗？”元灵儿被口罩遮挡下的唇角毫无温度的抿着，声音淡淡的。

那位太医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她：“……我知道。”

元灵儿问：“那为什么还要进去？”

太医苦笑了一下，他还有些稚嫩的面庞上缓缓浮起一分痛苦的神色：“如若我不进去帮他们，还有谁会进去？总要有人挺身而出的。”

他提着药箱，略显单薄的身躯被深色的太医服覆盖，他眼底是元灵儿熟悉的坚定又认真的神色。

元灵儿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事实上在她心里，面前这位英勇又善良的太医已经与一个死人没有区别了，但她还是拿出一个口罩，说：“天花通过唾液传播，戴上它，你会好受一些。”

那太医接过了口罩，他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它，随后放进了口袋里：“你懂的很多，谢谢你……不过我不会需要它了。”

他说完便走了，元灵儿把头靠在门边，看着太医的身影，又叹了口气，转身把院子门合上。

容墨去了哪里她不清楚，不过元灵儿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待在太医院里，哪都去不了。

安乐公主没在太医院待了多久，便大肆放出消息，说要回宫。

元灵儿得知这个消息后只觉得心累，她匆匆把一杯水饮尽，又急匆匆地去了安乐公主所在的院子。

元灵儿与安乐公主面对面站着，对方这几日都过着无人服侍的生活，而元灵儿也可以不敢离她太近，两人处在安全距离内。

“公主，我认为你不应该回去，”元灵儿说，“你会把疾病带给其他人，这是传染病，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感冒。”

安乐公主平素最讨厌别人以劝诫的口吻与她说话，她嗤了一声：“本宫要回去，还轮的着你来指指点点？马车都已经备好了，难不成，我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

元灵儿神色忽然多了分怜悯。

这位公主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人世，世事无常，她又怎么会想到这种可以让人死亡的病有一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而元灵儿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确保瘟疫不会再继续扩散。

“我并非再警告您，”元灵儿看了安乐公主一会儿，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她最终叹了口气，“算了，我也拦不住你，你想走便走吧，只是记得戴上这个。”

元灵儿从布兜里摸出一个口罩，递给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口罩，皱着眉头问：“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像我这样戴上，”元灵儿极其有耐心地演示了一遍，“可以防止你说话时唾沫飞溅到空气中，也能防止别人传染到这个病。”

安乐公主戴上了口罩，她手指抓紧口罩的绑带，又垂下头，略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以为谁都是你这种小市民么？本公主说话，才不会吐口水。”

这句话在元灵儿听来实在是过于幼稚了些，她笑着点了点头，也不与安乐公主置气：“嗯，对，你说得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乐公主一点就着，她看着元灵儿，神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