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大姑手指的方向望向窗外，外面月明星稀，空无一人。

为了保险起见，我特意跑到院子内拿起手机开启手电筒模式照射至每一个角落，哪怕再不起眼的位置都检查了好几遍，外面确实啥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啥都没有，大姑咱安安稳稳睡一觉不行么？等睡醒再说！”大姑又开始说胡话了，此举弄得我心神不安，睡个觉就跟渡劫似的一般艰难。

“有人过来接我了，我要出去，你别拦我！”她光着脚丫撒腿就往院外跑，我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赶忙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控制住并抱回屋里。

“外面真的啥都没有，你看着啥了？“我气喘吁吁地望着被我按倒在炕头的大姑。

“滚！当初我咋养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你别阻碍我与若影相见！”大姑双拳狠命地挥舞到我的身体上。

我知道当一个人受了很严重的刺激后便会出现神志不清，幻听幻视的症状，看来带大姑去看精神科这件事儿已经刻不容缓。要不天天这么折腾实在不是个事儿。

好不容易又加大了剂量，喂大姑服药后，我静静地熬到后半夜，等待大姑鼾声渐起，沉沉睡去后。我双眼布满红血丝，头疼得快要裂开，这才睡着。

“哐哐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惊醒，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打扰我休息。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赶忙去开门，宋晗眼神焦灼，一把抓住我胳膊，急得是满头大汗：“快出来，小博，你简单收拾一下就好，出事儿了！”

“宋叔叔，上次我挨打去你家诊所的医药费听大姑说都已经结清了不是？又啥事儿啊，这么大惊小怪的！”

“就是你大姑出事儿了！她在镇里买菜跟人家一言不合吵起来了！”宋晗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述道。

“和谁吵起来了？“我疑惑道。

“和镇北的梁莉莉！”宋晗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我恍然大悟，之前为了找寻堂姐失踪的线索，我与大姑去她家的食杂店里查找监控视频，结果大姑非要报警相胁，逼迫梁莉莉掏出6000块钱了事儿。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我不由分说，跟随宋晗一起到达事发地点，菜市场围了一大群人，对着正中心的大姑指指点点。

大姑不理会他人异样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唱起了东北二人转的经典曲目《小拜年》：“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 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 家家团圆会呀啊， 少地给老地拜年呀啊， 也不论男和女呀啊诶呦呦呦呦诶呦呦啊， 都把那新衣服穿呀啊诶呦呦呦呦， 都把那个新衣服穿呐啊诶呀啊。打春到初八呀啊， 新媳妇住妈家呀啊， 带领我那小女婿呀啊， 果子拿两匣呀啊， 丈母娘啊一见面呀啊诶呦呦呦呦诶呦呦啊， 拍手笑哈哈呀啊诶呦呦呦呦...... ”

像是没看到我们，大姑还在翩翩起舞，唱得极为投入。她行为颠三倒四，活脱脱是个精神病人，随着舞姿语调高亢激昂，陷入到自我臆想的世界里。

我看着她现如今的样子实在是欲哭无泪，好生凄苦，好端端一个大活人，遭遇这等变故，竟然发起了疯。

宋晗正欲上前搭话，大姑似是知晓他的意图，往后退了几步，厉声斥责道：“你再过来，我就把舌头咬掉！别过来！”

在场的所有看热闹的观众都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看到在人群的中央梁莉莉就在大姑身旁，她踹了大姑一脚，怒骂道：“你唱的好听啊！这你家演唱会咋的！闭上你的狗嘴！”

大姑昨晚睡眠不足，浑浊的双眼布满了红血色，可精神异常亢奋，还是停不住那张骂人的嘴：“关你屁事！”

宋晗靠得更近了，大姑更是感到万分抗拒，突然撅起嘴，朝他吐了一口浓痰，宋晗丝毫没有闪躲，任凭其口水吐在脸上，浓痰顺着面颊向下流淌至脖子里。

在场的人群传来阵阵嘘声，如此没来由地侮辱他人，换作任何人不上去抽她个大耳光那才不正常！

宋晗的语声不带有任何情绪，如往常一般沉稳：“慧心，我知道你离异这么多年，又突然失去若影，心里承受不了这么重大的打击。可是人总要坚强起来面对来自现实的一切苦难......”

“若影才没死！你过去追我的时候就知道说那些甜言蜜语，和糟蹋若影的王何伟都一个德行，结了婚也一定对我始乱终弃。”大姑语声颤抖，。

宋晗颤着声音：“慧心，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都要勇于面对生活……”

大姑情绪转换出奇地快速，上一秒还悲愤交加，下一秒就咯咯怪笑：“若影，她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说着，又吱吱呀呀地唱起二人转。

此时的气氛古怪又阴森，令我极度尴尬，大姑的精神状态更加恶化了。

宋晗往前一步：“慧心，跟我回去吧……”

“精神有问题赶紧送医院治疗，别在这儿装疯卖傻。”梁莉莉挖苦道：“我就过来买个菜，遇见她之后这个冷嘲热讽，我他妈招谁惹谁啦！”

“梁莉莉你个瘸子生出来的死肥婆。少耽误我唱歌！”大姑朝她骂道。

“若影好好的一个姑娘，咋摊上你这么个妈，硬是把女儿的命给作没了！”

“若影根本没有死，你们少在这里造谣，昨晚她还托阴差过来给我稍信儿报平安。”大姑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看着梁莉莉，脸上的那股阴森的戾气，让人看了之后感到不寒而栗。

“你再骂信不信我当街砍死你！”梁莉莉再也忍无可忍。

“你个小崽子上次给了我俩嘴巴，这次还想给我一刀？你黑社会咋的？”大姑双手叉腰，指着梁莉莉的鼻子破口大骂：“有爹养没娘教还嫁不出去的肥婆。”

嫁不出去可是梁莉莉心中最无法碰触的痛苦。她怒骂道：“你老公不要你了，老妖婆子，要你嘴巴臭，笑人不如人！这么大岁数了能撒泡尿照照镜子不！”

“我去你的！你骂老人，人在昨天在看，你信不信将来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生儿子也没屁眼儿。”大姑气不过，一个巴掌就朝梁莉莉面颊扬了上去。

梁莉莉怒气上涌，一把抄起身边卖肉摊位的那把砍刀，拖着臃肿不堪的身躯径直朝大姑奔去•。看她神情，绝不是吓唬人，而是真想痛下杀手。她头发披散，眼神吓人，把菜刀高举过头顶。我完全可以肯定，这一刀下去，大姑就算不死也要耗掉半条命。

眼看情势不妙，我赶紧与宋晗拉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此时大姑浑身上下散发出浓浓戾气，谁能想象在他人言语的讥嘲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过格的事儿。尤其那双凶恶的眼神，与先前的状态迥然不同，看上去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只恶鬼。

“有本事你就砍死我！老娘我做了鬼不会放过你的！”

梁莉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在空中挥舞着利刃，大姑躲闪不及，胳膊上被划过一道深深的大口子，登时鲜血四溅，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