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老家上坟，经过村口大槐树，看着它茂密挺拔，我忽然想起来以前缠着奶奶讲故事的时候。

“奶奶，再讲个故事吧。”我看着摇椅上的奶奶，撒娇道。

奶奶无奈的看着我，说：“让奶奶想想，还有什么是没讲过的。”

听到这句话，我知道奶奶肯定又有好故事讲了，听的次数多了，有经验了都。

“有了，奶奶讲个我年轻的时候的事儿吧。”奶奶放缓声音，说：“那时候啊，年景不好，碰上百年不遇的大灾害。”

那时候地里种的粮食收回来连明年的种子都不够，更别提家家户户都指着这点粮食当一年的口粮。

况且还不止人要吃，养狗看家护院，养鸡下蛋，养骡子拉车，都要吃东西才行。

可那时候人都没得吃了，也就顾不上它们吃不吃了，都趁着它们还没饿瘦，把它们吃了。

牲畜吃完了，就只能吃蛇虫鼠蚁，愣是把整个村子吃的就剩人，还有树和草了。

村子里的人每天就靠剥树皮，加点草炖一锅填饱肚子，甚至都不敢多剥树皮，生怕把树弄死，断了一家的口粮。

听到这里，我问了我奶奶一个问题：“奶奶，树皮和草好吃吗？”

“傻孩子，树皮和草咋可能好吃呢？”奶奶摇头，道：“吃进去的滋味那是又干又涩，还嚼不动。”

“树叶和草吧，倒是比树皮好吃，起码它软和，嚼的动。用醋泡着吃，也算个凉拌菜。”

“但是吧，树叶好吃大家都知道，谁都想吃树叶，不想吃树皮。”

“树叶就这么的被村里人摘着吃光了，就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除了村口的大槐树。”

奶奶说村口的大槐树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在这里的，当年就是绕着大槐树住的人，成了村子。

甚至奶奶还听她奶奶讲过流传下来的大槐树的传说，说是大槐树是村子里的守护神，保一方水土平安的。

大槐树长的好，生活在这里的人也就身体将康，大槐树出了岔子，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会得病，出事。

总之，村子里的人敬畏大槐树，不敢吃大槐树的树皮、树叶，生怕应了传说，害了自己和别人。

偏偏村子里有个叫赵二的，他不信邪，拿着绳子、篮子准备爬树摘叶子，拿大槐树的树叶填肚子。

村子里的人听说了，赶紧都聚集在村口大槐树哪里，劝阻赵二摘叶子害人。

“赵二，你是不是饿傻了啊，跑来祸害大槐树？！”老村长拄着拐棍，气的身子直打哆嗦。

赵二撇嘴，说：“村长，没饿傻，但是快饿死了。”

“都快死了，还管什么大槐树不大槐树的，把它树叶都摘下来，煮熟吃饱了才能活着。”

“放屁，你家不是还有几颗杏树吗，吃它们啊！”老村长一口唾沫呸地上，骂道：“你就是嫌树皮难吃，要吃树叶！”

“是又咋了？”张二一脸不服气：“能吃杨树叶、柳树叶，怎么就不能吃槐树叶了？”

“就一棵活的久，有点年头的破树而已，还什么守护神、不能碰，那是封建迷信！”

一大串理直气壮的话，还真把村长噎住了，气的他脸又红又紫的。

其他村民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看着张二往树上扔绳子，开始爬树摘树叶。

其实奶奶也有点动摇，因为张二说的有道理，树就是树，它怎么能守护人和地呢？

可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会被别人戳脊梁骨，毕竟村子里的大部分人是信这说法的。

“奶奶，村里人就这么看着张二摘树叶吗？”我好奇的问奶奶：“为什么不把张二拦下来打一顿呢？”

奶奶无奈的笑了笑，说：“因为大家都饿啊，身体里是一点劲儿都没有，想动手都不行。”

就这样，奶奶她们眼睁睁看着张二摘了一篮子叶子，美滋滋的提着回家了。

不用问，这一篮子槐树叶，肯定是被他回家煮了吃了。

也就是第二天，奶奶见识到了现世报，非常恐怖的现世报！

那天，奶奶天刚刚蒙蒙亮，就往村外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新长出来的野菜。

但是，刚刚走到村口，奶奶就模糊看见大槐树下面蹲了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奶奶一个女孩，旁边也没有其他人，看见蹲了个人，第一反应是饿过头，站不起来了。

“你谁啊，没事吧？”奶奶喊着，就走过去要扶人。

然而，奶奶走近一看，就见张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只手上都是一个个血洞！

见到张二这模样，奶奶吓得尖叫起来，惊动了离得近的村子里人。

等其他人来了，看见张二这模样，也是又惊又怕，都不敢扶一把，生怕沾惹不好的事。

最后还是张二老婆听到张二出事儿，披头散发的跑过来，把张二从地上拽了起来。

还好张二是没死，人还活着，就是手上的血洞还在流血，村长让人拉村里赤脚医生家里治治。

突然发生这事儿，村子里的人们人心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奶奶因为脚软，走不动，就坐在村口石头上歇着，等恢复了力气再走。

没想到和张二一块去赤脚医生哪里的张二老婆，领着纸钱蜡烛又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村口还有很多村民在，见张二媳妇这架势，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干什么。

老村长就问：“张二老婆，你这是准备要干啥啊，给你家男人招魂啊？”

张二老婆唰的一下哭了，说：“招啥魂啊，是救命才对。”

“昨儿个晚上我胃里反酸水醒了，就看见张二旁边黑乎乎一团，还喘着粗气，像是趴了个人！”

“吓得我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紧闭着眼睛，就怕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我就听见有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骂张二，说他缺德，硬是要摘了大槐树的叶子去吃。”

“本来大槐树在荒年庇护一方水土，艰难是肯定的，可不会饿死人，但现在大槐树被摘了叶子，就要饿死人了。”

“那声音一边骂，一边咔嚓咔嚓咬，张二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死了。”

“等那个声音骂够了，咬够了，我听见有东西跳到地下，就偷着起来看了一眼。”

“是一只毛都白了的黄鼠狼，有狗那么大的一只，肯定是来报复张二的，我只能替他拜拜大槐树了。”

村里人听了，都吓了一跳，奶奶也是。

“后来真的死了七个人吗？”我问奶奶。

“是啊，张二也在饿死的七个人里面。”奶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所以啊，不能碰的东西，就不要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