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尖叫,疯子的怒吼,还有那个手握砍刀的壮汉的狞笑,我在这一刹那间根本都没有去关注。
砍刀锋利的刀刃,擦着我脖颈大动脉呼啸而过。
是的,只是擦着我的脖子,那砍刀走空了。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高跟鞋出现的那一天,我就下意识地锻炼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是这么一点时间,可经历了在高跟鞋手里多次的死里逃生,我躲避致命危险的反应,已经出乎我的所料。
自然,也就出乎所有人的反应了。
在砍刀就要砍中我的刹那,我顾不得姿势有多么难看,扑通一下就像对着村长的大儿子跪了下去一样,他的刀走空了,可我手里的那把大改锥,却结结实实扎进他的肚子里去。
没错,我在躲避的时候,也没忘了疯子给我的那把改锥,而且,通过在和高跟鞋的交往中我从骨子里开始相信一个真理。
那就是,指望敌人心慈手软放你一马,不如你找准机会把敌人干掉,村长的大儿子,成了我实践这个真理的第一个对象。
只听他疯牛一样大吼大叫着,手里的砍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而我此刻竟冷静的让所有人害怕。
改锥很细,扎进那家伙的肚子,并没有造成致命的创伤,但估计扎穿了他的肠子,疼的厉害。他丢掉了砍刀,我也没有去拔出那把没有血槽的改锥,而是就地来了个懒驴打滚,反手摸起那把砍刀,二话不说顺着力道狠狠就是一挥。
这一挥,也走空了。
我毕竟不是小说里的高手,也不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特种兵,那家伙长年累月在田间地头劳作,身体素质比我好的多,在我去拣砍刀的那两三秒钟里,他虽然肚子上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可也第一时间猜到我要干什么。
这一下,可把村长他们四个人吓坏了。他们可以不把别人的命不当一回事,可真正当死亡降临在他们的头上,他们也吓坏了。
甚至就连疯子,也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突然一只脚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个趔趄,就地摔倒了。
但没有人敢趁机过来找我的麻烦,我满不在乎地又爬了起来,感觉脸上热乎乎的,黏糊糊的,顺手一抓,抓了一大把热气腾腾的血,是村长大儿子的。
“你……你……”村长干枯的手指指着我,话都说不全了。
我咧着嘴,嘴里的牙齿似乎都在闪着寒光。
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砍刀,我很满意它的尺寸和分量,嘿嘿地笑了起来,将刀刃在手心里拍打了几下,赞道:“真是一把锋利的刀啊,杀人不比砍柴费劲。”
随着我的话,我满脸的血污都在抖动,彷佛一个满脸横肉的穷凶极恶的人。
村长吞了两口口水,强壮起了胆气,远远地靠着墙站着,指着握喝道:“小子,再不把刀放下,信不信你活不到天亮?”
我也向后走了几步,贴着墙死死地靠住了,嘿嘿地笑着,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骂道:“是,是吗?那,那你过来拿啊,刀子,刀子就在我手里,你,你过来,过来拿啊!”
村长没有吃我的激将法,他搀扶着他的儿子,一只手用力地按着改锥扎在他肚子上的那个血窟窿,明显他知道拔出改锥,他的儿子可能会死,而且会死的更早。
他只有恶狠狠地瞪着我,嘴里骂着:“小子好狠啊,下手真他妈狠毒。”
我嘶哑着嗓子,红着眼珠子反唇相讥:“后悔昨天晚上没先把我弄死了是不是?你他妈出手也够利索的啊,一辆重卡,加上给那司机的报酬,怎么的也要出血三五十万了吧?你他妈可真给老子面子,活这么大,还从没发现咱这么值钱过。”
他的儿子已经难忍疼痛,蜷缩的像个虾米,猛烈咳嗽着靠着墓穴的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可村长没有同意他兄弟父子俩过去帮忙。
村长蓦然倒竖起来的三角眼,焦黄的跟黄油一样盯着我,他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天才转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子,看着疯子。
又过了片刻,村长愤恨的目光重新投回我手里的砍刀上,厉声道:“村后的钟馗庙起火,想来也是你的功劳,对吧?”
我靠着墙壁,贴着墙脚慢慢往墓穴出口退去,嘴里也不饶人,刺激村长道:“不错,那火的确是我放的,里面有个张了八只眼的东西,也跟你有关系吧?还有个半张脸的鬼,他也被那把火烧死了,你心疼吗?”
“你他妈该死,该千刀万剐!”村长暴跳如雷,尖声叫着,猛然放开搀扶着的儿子,在他兄弟父子俩人大惊失色的惊叫声中,他扑到了墓穴墙壁的一侧,一头撞在了一块微微凸起的方块石头上。
他要寻死吗?
我大惑不解,但接下来,我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墓穴里的机关被他触发了,我和疯子刚到木梯的下面,头顶上的那道暗门噗的一下,被人从上面迅猛盖上了一样,我们头顶的天空,不过眨眼的工夫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和疯子在第一时间转过身来,那四个人里面,最有战斗力的一个是已经被我放翻了,可他们还有帮手,就我所知,高跟鞋就是一个能力远在村长大儿子之上的杀手,而且,她还冷血。
我不知道疯子有没有办法对付她,并且,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我进入这座活死人墓,还为夏小洋而来。
这一次,我和疯子没有去背靠墙壁,我们背靠背,这样就可以面面俱到地防护着自己了。
疯子哼道:“不要着急,慢慢来,就不信他们不出去了。”
我没说话,手里提着那把砍刀,另一只手在脸上胡乱擦着,越擦脸上僵硬的感觉越重,那是那家伙的血在慢慢开始凝固了。
我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吓人的很。
村长扶着他的大儿子,他兄弟父子两人跟在后面,距离前面三四步远,小心翼翼地往我们这边靠近。
嗯?高跟鞋呢?
我时刻提防着的对象,竟然在此刻,不,从我进入活死人墓之后,好像就瞥见她一眼,那么,此刻的她,又去了哪里?
是他们用我看不到的方法潜藏起来了,还是村长根本不想把她用在对付我的方向上?
不错,从村长今晚的表现看,我笃定高跟鞋不是用来对付我的,那是村长用来对付他兄弟父子两人的后手。
这两对父子,愚昧又残暴,疯子和胡大叔都没说错,他们已经不可以称之为人了。
突然,我彷佛眼花了,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径直从我的眼前掠过,没有在我和疯子的身边多停留那么半秒钟,直扑哪怕捂着伤口也挡不住血流如注的村长的大儿子而去。
是那头黑猫!
村长尖锐地骂道:“是黑猫,老祖奶家的黑猫!”
那猥琐老头无比仇恨地瞪着疯子,连口骂道:“狗日的,狗日的,真的有人一直在护着你,真的有人……”
村长不知什么时候把那把改锥已经握在了手里,他此刻比世界上任何年轻人都要敏捷,那道黑影才刚刚在他大儿子的面前幻化出虚影,改锥就已经毫不留情的狠狠扎下。
他好像小说里的武林高手!
我正在为黑猫担心,可出乎我预料的是,黑猫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村长父子两人,而是跟在他们身后的猥琐老头父子俩。
这是疯子指挥的,还是黑猫本来就拥有的智慧?
来不及多想,我只听到连声的啊啊的惨叫,而之后,黑猫比窜出的时候更快十倍一百倍的速度回到了疯子的身边,直到此时,我才看到那猥琐老头父子两人脸上的皮肉,已经被黑猫锋利的爪子完全抓破了。
见过被撕破了扯成条的布吗?
此刻的猥琐老头父子俩,满面的皮肉正在一条条的剥落,正在渐渐的暴露出森森的白骨,看上去触目惊心。
但事情还没有就此解决,那父子两人用手狠命地撕扯着脸上已经成了一条一缕的皮肉,墓穴中甚至幽静的让我可以清晰听到皮肉被他们双手从脸上撕扯下来的彷佛撕布般的声音。
胃里一阵翻腾,我咬牙忍住呕吐的冲动。
高跟鞋出现了,但那只是穿着高跟鞋打扮的一只鬼或者灵,它从猥琐老头父子两人的身后猛扑了出来,无比兴奋地抓住了村长侄子的肩膀,擒拿术般轻轻一拧,便将那人的脸部对准了俯视着的它。
然后,它狞笑着,喉咙里格格地发出着兴奋的嗜血的欢快叫声,然后狠狠一口咬下去,咔嚓,竟将那青年的整个面部吞进了血盆大口中,我只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想起,而后那完全被黑发遮住了上半截身体的不知名的东西啾啾的吮吸着,再满足地叹了口气从青年的脸上脱口的时候,他的五官已经被那东西吸食干净了。
我甚至还看到,一只圆滚滚的眼珠子正在那东西的嘴角翻滚,它微微一张嘴,那只眼珠子被它的锋利的牙齿咬住,轻轻一咀嚼,砰的一声闷响,那一个眼珠子竟在它嘴里爆炸开了。
我再也忍不住恶心的感觉,一手扶着墙,去年吃的东西都快吐出来了。
疯子也没好到哪去,尽管如今他和村长这一家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他到底是个人,不是畜生,这么残暴恶心的事情,也不是他内心能够忍受的。
就在我俩吐着胃里的酸水乃至绿色的胆汁的时候,那猥琐老头尖声疯狂地大笑,指着村长骂道:“真是我的好大哥啊,你,你真的想要我们的命!”
村长扶着他的大儿子,那家伙眼看着失血过多,灯光下脸色白的瘆人,呼吸如陈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沉闷起来。村长对眼前这一幕是个人就无法不毛骨悚然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哼了一声,向那黑乎乎的不知是鬼是灵的东西挥了挥手,只说了一个字:“杀。”
人,真的可以冷血到这种地步!
就连疯子这个和那猥琐老头有深仇大恨的人,也在听到这一个毫不留情的杀字之后,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看向村长的眼里,全然一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