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花色还是质地,这条窗帘和昨天那条一点都不差,可尺寸差了不少,如果说昨天那条窗帘需要外头的人特比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才可以窥探到屋里的情景,那么,今天这条就直接多了。
我相信,只要有人站在外面,一眼就可以把屋里的情景看个透彻。
何必这么麻烦,弄个微型监控器不就行了么。
我往窗外的院子里瞟了一眼,心里想:“也不知今晚过来监视我的会是谁,还是那个不阴不阳的村长老婆吗?!”
不过,今晚我本来就打算好好睡觉的,管你监视不监视,反正看这架势,他们是还没确定要不要干掉我,所以才决定继续监视的。
不嫌累得慌,那就替我站岗呗,反正我又不辛苦,管他呢!
果然,到了黎明时分,我朦朦胧胧的觉察到有一双眼睛在窗户上看着我,我不确定是谁,但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是人,这就成了,只要不是高跟鞋,他是没办法穿墙而入的!
这一觉,在有人站岗的前提下,我睡的好是香甜,而疯子昨晚也没来找过去,大概是他的那些动物朋友告诉他我被人监视了吧!
大清早,村长老婆就敲着我的门大声问我:“今天还要祭品不了?不要我就不做了啊。”
我忙冲着门外喊:“要,要,咋能不要,麻烦你了啊。”
村长老婆哼的一声,快步走了。
外头有孩子笑嘻嘻地唱着:“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我哑然失笑,看来,这一家人里,还算正常的,恐怕也就只有村长那两个儿媳妇和这几个可爱活泼的孩子了吧!
早饭依旧还是昨天的样式,没更好吃,也没更难吃,和他们同在一桌吃饭,我也不怕下毒,吃的很痛快,一头汗不说,肚子也胀起了不少,看的村长老婆一个劲翻白眼。
吃完饭,我跨上装祭品的篮子刚要出门,村长老婆叫住了我,让大儿媳妇从厨房拿来一包干粮,我不解,就没立刻接过来。
村长又抽起他的旱烟袋,慢悠悠地道:“带上干粮吧,估计你今天是赶不及午饭回来了,路上垫吧垫吧,还能凑合着填饱肚子。”
他们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做,却不好让我看见吗?
我心里直犯嘀咕,于是做了一个决定,暗暗道:“不行,不弄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干嘛,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反正不着急回去,明天再去扫墓也来得及,就多跑点路,受点罪,一定要看到他们要干嘛才行。”
于是,我扬长离开了村长的家,一路利用电视里看到过的反跟踪技术,出村到了后山,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悄悄藏了几十分钟,这才飞快地疾奔下山,往既定好的隐蔽地方走去——村后的钟馗庙!
是的,我在路上就想好了,钟馗庙这个地方,从外头看冷冷清清的,想必里面不会有人,而在这个并不是祭祀神仙的日子,村长家的人也不太可能跑到庙里来吧?!
不过,一会儿要怎么潜回村长家附近呢?
要知道,不在他家附近监视着他们,我是不可能知道他们今天要干嘛的,在钟馗庙里,我可没千里眼顺风耳看到他们在干嘛。
该怎么办呢?
我苦恼极了。
进了庙来,里面很是黑暗,连一盏灯也没有,也不知道建造的时候匠人们是怎么想的,连屋外的光亮一丝都没设计进来。
但门口很是光明,我一只脚踏进庙门的时候,另一只脚就再也不敢迈进去了。
我看到,就在庙门口的入口处,两行高跟鞋的印记,整整齐齐地往里头的无边黑暗中排列进去。
这本来没什么,村民们也并不是没有穿高跟鞋的女人,可是,有谁会穿着鲜血淋漓的高跟鞋来钟馗庙祭祀?
而且,这双高跟鞋走出来的痕迹我很是熟悉,正是那高跟鞋女鬼的脚步。
她还在这里?
我不敢去想她还在这庙里的后果,我就这么贸贸然闯进去,跟送死有什么两样?如果她现在就在里面,恐怕心里都要高兴死了吧?!
现在可没有出租车救我的命,也没有夏小洋在身边,我该怎么对付她?
嗯?等等?!高跟鞋她不是鬼么,鬼怎么可以跑进钟馗庙里来?
怀着忐忑的好奇,我两只脚都进了门槛之后,俯下身去仔细探查起高跟鞋血印子脚印来。
血液已经凝固了,用手一摸,冰凉而坚硬,根据我可怜的生物学知识,还可以勉强判断出这是好些天之前的脚印了,这么说来,高跟鞋差不多就是在我和夏小洋离开后没多久就进入钟馗庙的?
那么,现在她还在不在里面?
我掏出打火机,吧嗒一下点着了,从昏昏暗暗的亮光中,我终于看清了这村庙里的全部景象。
庙里并没有钟馗的雕塑,这跟村前的庙里不一样——村前哪座庙我站在外头瞥过一眼,里头灯火很是辉煌,钟馗挥舞着降魔剑威风凛凛站在云端的雕塑,那是相当的栩栩如生。
这庙里只有几幅壁画,正对着庙门的,正是身穿红袍手持一只厉鬼正要吞噬的钟馗,只可惜他的眼睛被污泥糊住了,连那把降魔剑,也不知被谁用墨汁涂改了。
反倒是两旁的墙壁上,张牙舞爪呲牙咧嘴的青面獠牙的小鬼们色彩鲜艳,一个个都跟活了一样。
我只看了一眼这些大大小小的小鬼们,就再没敢看第二眼。
太逼真了,有穿着绿色衣服冲着我鼓着腮帮子吹起的,我感觉到额头上的碎发似乎都飘扬了起来。有赤脚拖着铁链的小鬼冲着我不怀好意的笑,我彷佛看到那条铁链劈头盖脸地冲我打了下来。还有的,手里拿着一卷书,一只脚踩在高高的石头上,一手捏着一支笔,斜着眼睛冲我张口似乎在问话。
还有一群拖着血红的比裤腰带还长的舌头冲我流口水的小鬼,他们蓬头污面,五官用抽象派画家才能画出的那种谢谢歪歪扭曲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不知哪里还开了口子,在他们身后的地上,横七竖八的留下了许多血道子。
我抬头看,钟馗画像的头顶上,屋檐处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鸟虫,被我手里的火光一吓,哧溜溜地呜咽着向更黑暗的地方逃去。
突然,啪啪的两声,我不及回头,门窗竟自动动了起来,虽然没有立刻关闭,可这里又没有那么强烈的风,小村里自然也不可能为一座破庙设计高档的高科技机关,是谁在扯动着门窗吓唬人?
是鬼,是怪?
事已至此,我反倒不怕了,大白天的,估计也不太可能把我弄死,而且,我感觉这庙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要不然,这么荒凉古怪的一座破庙,要真是里面大白天都闹鬼的话,村民们为什么还要留着它?
身后有冰凉的感觉,有东西在我身后!
有东西要吹灭我手里的火!
我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急忙往一边一闪,朦胧中似乎撞倒了什么东西,冰块一样冷,还好,手里的打火机是去年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好东西,不但防风,气量也很大,比较剧烈的动作,还不足以让它熄灭。
转过身,什么也没有,但身后又传来响动,这次是脚步声,就跟有的人穿着拖鞋就只会拖着地走的那种响声类似。
这庙里的小鬼们挺有智慧啊,连车轮战疲兵之计都会了。
我很快明白,这庙里藏着的古怪不敢随意靠近我,是因为我手里有火,它们不像高跟鞋,于是只好跟我捉迷藏等着那团火自动熄灭了。
明白了它们的如意算盘,我怎么会让它们如愿,于是放小了火苗,这样不但会持续更长时间,甚至足够我从这座庙里走出去,而且可能在这庙里不知呆了多久的鬼们不知道的是,这打火机吧,火越小,越不容易熄灭。
果然,它们上当了,看到我手里的火苗微弱了许多,背后的冰凉,身边越来越近的沙沙声,我虽灯下黑看不到它们,可我能感觉到他们快速的靠近。
我跟这也村里的人无冤无仇,跟死去的人更加无冤无仇,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它们要这么害我?
想起高跟鞋和我之间的那种不死不休的纠缠,我很快释然了。
鬼要弄死一个人,还管有什么恩怨呢!
近了,沙沙声越来越近了,距离我大概只有半米了!
背后的冰凉,已经贴上了我的脖子,那是一双类似于人的手一样的感觉,我寒毛一下子直直的竖立起来。
猛然,我加大了打火机的供气量,火苗忽的一下窜的好高,耳边陡然想起尖利的惨叫,那并不是我所见过的正常的鬼可以发出的声音。
我急速转身,数道白影一闪而过,我虽没有看个清楚,可也看出来那绝对不是人的魂魄化成的鬼魂,那更像是魅影。
这是什么?
我竟胆大到伸出手去要抓住一道白影看个明白。
影子太快,我没练过,还是没抓住,可惜了!
庙里又恢复了安静,我小心的挪着脚步,一步一步往庙门口靠去,在我身前,是两只手死死抓着的打火机,这就是我现在的救命稻草。
我手心里紧张的直冒汗,害怕打火机因为手滑落地,我空出一只手去胸膛上擦汗,触手一片柔软,我心里大喜,那正是我给高跟鞋准备的狗血啊。
这庙里,不管它们是什么东西,只要是魑魅魍魉,总是怕狗血的是吧?
没想到,这撒手锏没等给高跟鞋用,反而在这破庙里要先救我的命了。
一手持着打火机,一只手悄然把那包狗血拿在手里,我随时都在准备出手。
快要到庙门了,再走两三步,我就可以出门了!
也就在这时,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胜利在望的时候,我大意了,没提防这地方是人没法管的地方,是那些妖魔鬼怪的地盘。
快了,快要碰到庙门了,我那只拿着打火机的手,慢慢的往门上伸去——门是半掩着的,可以拽着门扉把门打开,然后好出去。
可我的手就刚碰到门扉的那一刻,门又动了。
两扇门扉,急速地往中间一合,砰的一下,幸亏我缩手很快,不然肯定要把手指头夹断不可。
手中的火苗,扑簌簌的跳动着,恍恍惚惚,几欲熄灭。
我心下大恨,这帮妖魔鬼怪,真的很狡猾,它们见我手里的火实在不能轻易熄灭,居然想出这么个引蛇出洞的办法,想用门扉来熄灭这生命希望的火。
还好,不愧是名牌打火机,门扉带动的风虽然很剧烈,到底没能一下子把它扑灭了,扑棱了一小会,又旺旺的燃烧起来。
我却在此时动手了,拿着那包狗血的手猛然扬起,扑朔的火光中,一道匹练似的血光,从门后的左边起,洒出一个巨大的圆圈,又回到了左边,形成了一个非常大的保护圈,把我圈在了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