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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怕

怕什么,就算出了事,杀的也是我的头!

这是那一声大吼一样的说话,音量本就让我清醒过来,这样的一句话,越发让我坐立不安。

出了事要杀头,那该是怎么严重的程度?

想起村长说他兄弟来找他,是为他侄子的婚事。我不由奇怪了:“难道是彩礼钱太多,村长不愿意,那混蛋居然生出抢银行的想法来了?”

我的好奇心,总让我吃亏,这不,我居然爬了起来,想下地凑到窗子那去听听。

可就在这时,正屋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了,有人朝我这走了过来。

我脊背上的寒毛顿时竖立了起来。

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万一人家商量的正是抢银行的事情,我这一露出“我听到了”的苗头,会不会被悄悄干掉?

于是我连忙又倒回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窗外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爬在了窗子上,从身形看,居然是村长的那个老妻。

而且从影子上看,她手里还拿着东西,不长,半米的样子,但一头很大,应该是锤子或者斧头。

我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努力控制着呼吸,尽量发出不高不低和正常人熟睡了之后一样的表现,我必须要让窥视的人相信,我真的没有醒过来。

我能感觉得到,我在被人窥视着,就是外面那个人影,村长的老妻。

不知道她究竟从哪窥视我,但她一定看得见我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影才慢慢离开了,但我不敢大意。

那个老太婆很精明,偷偷再潜回来杀我个回马枪,那可是说不准的事情。

果然,没半分钟,我又看到了一个黑影。

那是佝偻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影子,虽然只有一个头倒影在窗台上,但我还是能分辨的清楚,正是那老太婆。

如果我没被那青年的大嗓门震醒,而恰好在这一刻醒来,当我突然发现窗户上有一个人头大小模样的影子在冷冷的通过没拉严实的窗帘打量着我,我会不会一下给吓死?

那老太婆,犹如一头成了精的老猫,我甚至都能看得到她一只从窗帘缝隙里透射进来的冷幽幽的无情的目光。

高跟鞋滴血的双眼,给我的恐惧也就是这样了吧?

我的心剧烈的砰砰的跳着,均匀的呼吸着,过了一会儿,假装睡梦中翻身,放松了浑身的肌肉,在床上翻了个身,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梦呓般叫了两声含糊不清的字,又“熟睡”了过去。

这一切,当然都落在了那双森冷的眼睛里,脚步声轻微的,但我还是可以听清楚的,她慢慢的走了,越来越远,终于一声关门的声音之后,再也听不见了。

我还是不敢大意,继续“熟睡”着。

没过多久,窗外又是一道黑影,这次是个男的,应该是村长的大儿子。

我心头狂震,这是一家什么样的人啊,狡诈阴险的让我彻底颠覆了对农民的认识,在我的印象中,农民就是父母那样的人,质朴,厚重,有点小狡猾,但绝对不奸诈。

这家人,有问题啊!

至此,我再无睡意——开玩笑,在这么一家鬼一样的人里熟睡,被人家砍了脑袋都不知道痛怎么办?

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正屋的门又被打开了。

我一身的肌肉一下子紧绷了起来:“难道他们仍然不放心被我听到那一句秘密,还想彻底让我把那句话带进土里不成?”

随手一摸,我抓到了一件东西。

居然是遥控器!

可这屋里,除了遥控器再没一件小点的可以防身的武器,我又不敢下床去端起椅子拆下一根凳子腿,能怎么办?

但这一次,杂乱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冲我这屋来,而是直奔大门而去的。

我不禁好笑自己的敏感,看样子是事情谈完了,村长要送他兄弟父子俩回家。

凭着平生未有过的敏感,我听着声音,判断出这样的画面:村长打开了门,侧过了身体。跟在他身后的他兄弟父子两人走了出去,村长并没有把脚迈过门槛,而是站在门里面向那两人挥挥手,那青年讥笑般不满地哼哼唧唧着,被他家老头拽着离开了。

大半夜送亲兄弟回家,村长居然连大门都不出。

这就说明,至少这老头告诉我的“这村里晚上不太平”的话是不假的。

可问题又来了,一到晚上,村里不安全到连村长都不敢把脚步迈过自家门槛的地步,那么他兄弟父子俩大半夜来找他,到底是要商量什么事?

真的是彩礼吗?

想想那青年的一声大吼,我暗暗摇头,绝对没这么简单。

到底会是什么要紧事呢?

我虽无意去探究个明白,可好奇心还是让我心里痒痒的。

脚步声在吱呀一声关门之后,又往正屋里去了。

我想,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窥视我。

可这一次我料错了,装睡装了半个小时左右,我半个身体都麻了,窗户上那个可怖的黑影,却再也没有出现,寂静的夜里,我甚至能听到墙外村路上呼啸而过的夜风,还有遥远的山外沉闷的大车的鸣笛声,那应该是火车了吧?!

又艰难地忍着麻木装了小半个钟头,我才敢轻轻的长长的喘了口气,慢慢的在被窝里活动了一下手脚,让血液慢慢恢复到刚才流通不畅达到一个小时的地方。

悄然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用被子蒙着头一看时间,已到子夜。

翻到这些天疯了一样打了上千个未拨通电话的记录上,我看着夏小洋三个字,忍不住又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给我回个短信,哪怕只是报个平安也好,行吗?”

发完短信,我的身体已经忍受不了今天没睡好,刚才又好几个小时的极度紧张,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无声的呵欠,睡意潮水一样的袭来。

就在我快控制不住睡意将要再次睡着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

我惊骇欲绝,这次如果再是村长他们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对我起的疑心已经得到验证了,他们要来杀人灭口了。

我无比惊恐的悄悄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可这一次,脚步声来自于院外,也就是村长家大门口的那道村路上。

有人在夜行?!

更让我惊恐的是,夜行的脚步声,停在了我贴着耳朵的那堵墙上,而且,正好停在我那只贴着墙的耳朵的地方。

我似乎可以看到,一个黑影,不知是人是鬼,他嘴角露着诡异的笑容,把嘴巴对准了我耳朵只和他一墙之隔的地方,轻轻的向我喷出一口气来。

当然,这只是我的脑补,我还没隔墙见物的异能。

但我听到了抓墙的声音,那是一双指甲很长的手,他在用力的抓着就和我耳朵只有一堵墙不到二十公分的砖墙上。

嗤嗤的,迟钝的声音。

刺刺拉拉的,金属和金属摩擦的声音。

我的牙都开始发酸了。

他要拆墙吗?

是不是高跟鞋?

不,不是她,她走路不会发出声音,就算有声音,也该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那种清脆的咔嚓咔嚓的响动,而不是布鞋或者赤脚一样的野兽一样的响动。

如果不是她,那么,在这个据说夜里不太平的村里,大半夜的,有谁会这么晚闲的没事来消遣我?

是人是鬼?

我不敢再多想了,招惹上一个高跟鞋就已经让我疲于奔命了,如果再招惹上一个本村人都不敢招惹的孤魂野鬼,天下之大,还有我活命的地方吗?

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无比虔诚地双手合十悄然祈祷。

哪怕是个恶人在拿我开玩笑,我也认了,可千万千万不要是高跟鞋那样的……

这时,我却听到墙外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在笑,他呜呜的叫一声,再嘿嘿的笑一声,最后嗤嗤地在墙上抠几下。

如此循环,没有多余的声音,也就没有多余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他挖墙失败放弃了,还是吓唬我够了放弃了,有那么几十秒,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突然,一道含糊的声音咕哝着道:“哦,要死了,里面的人你要死了,快跑啊,你要死了。”

我浑身一软,再次瘫倒在床上。

这次不是吓的,而是我听出了这声音,正是傍晚我刚来的时候和一条蛇对话的那个被村长确认外号疯子的疯子。

虽然我也恐惧于他居然能和一条蛇对话,但他毕竟是个疯子,是个人。

是的,村里一到夜里就没人敢走夜路,可疯子是个例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疯,为什么会敢走夜路而没有生命危险,但他是个人,是个既与我没有交集,又不怕村长的人。

经历了窗户黑影的这件事,我对疯子这样不怕村长的人,心里抱有莫名的敬意。

墙外的疯子,又咕咕哝哝的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这村里,和城里一样的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我已经肯定了。

大概是疯子真的有特殊的本领,至于他大半夜来这么惊悚的提醒我,我认为他应该是看我是个外乡人,不像本村的谁都不相信他,他觉着可能我会相信他的话,这才来通风报信的。

他咕哝了几句,又换了一句话,埋怨着说:“这糖不好吃,女娃娃骗人,骗人!”

女人?

那又是谁?

通过对比村长一家人的诡异反应,我觉着这个叫疯子的人,和那个从他嘴里埋怨着告诉我的女人,至少比村长一家人更值得我相信。

我攥起拳头,轻轻在墙上敲了几下,既保证外头的疯子能听得见,又保证村长一家听不见,以此来传达我对疯子的感谢,和对他嘴里那个“女娃娃”的感谢。

疯子居然听懂了,他憨憨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他也敲了几下墙壁,随后,噗嗤噗嗤的脚步声从原路渐去渐远,他离开了这里。

是完成任务,所以走了吗?

我不敢出门去看,虽然第一感觉告诉我这村里唯有这个叫疯子的人才最可信,可我还是不敢,怕这又是一个骗局。

我怕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