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但是念桥是闯了大祸,她原本是想着将何北年带出来后再回到将军府上,假装什么都不知,却不想她出来没多久,将军府就追来。

她曾给何将军透露过何北年想带着苏荷离去东北边境,如今何将军定能看出这是骗局,肯定不会派人往西北追,方南是卫武国国都所在,有何将军的势力在那里,何北年绝对是不敢逃到那里的。

但何将军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竟然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中,西北那么大,等他反应过来被骗,何北年早都逃得没影了。

何将军这一次恼羞成怒,念桥连城门都没进得去,自己的画像那么显眼挂在城门上供满城男女赏玩,自己要进去简直就是找死,绝对不能落在将军府中,只有师父才能平息此事。

穆静青将念桥安顿在城郊的破庙里,赶紧进城上山探探虚实。

穆静青一走就是好几日,念桥心急如焚,用三脚猫的易容术和农家大妈的闲聊中了解了些许情况。何将军派兵围了燕回山三日,用八抬大轿将北城昊接到将军府,可是城中的那坏人家庭的女子的画像并未撤下。

怡情楼的琴娘,苏荷离的母亲上吊自杀了,听说是到死也不愿意说出自己养得女儿去了何处。

将军府何北年的生母,一个小妾也是割腕自尽。听说也是不想说出自己儿子的下落。

将军府放出风声说不肖子和那狐狸精在西北被杀死

……

念桥听着觉着自己头皮发麻,虽说此事有几分落幕的意味,可是不见师父一切都是枉然,她这次做了好人到头来却是将师父坑进去了。

可是燕回道多多少少握着这些官僚的把柄,莫说是朝廷重臣,更何况,何将军的武功只能算师父的半吊子师弟,北城昊的武功,放眼卫武国不会低于前三。

斗又斗不过,打又打不过,真想不出何将军请师父这尊佛进府会是兴师问罪。

再见穆静青已经是七天后,穆静青风尘仆仆,一身疲惫,骑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念桥以为小师兄是见她这几日在这破庙中挨饿受冻,为了安慰补偿她。念桥拍拍身上杂草,道了句多谢便往车上钻,一撩帘子,车上整整齐齐码着好几个箱笼。念桥脸一黑,跳了下来,看着穆静青,一语不发。

“师妹,这是师父交给你的信”穆静青声音沙哑,严肃反常。

念桥拿过书信

“爱徒念桥,尔师承我们,精于兵法,方南之地,京陵南师姑燕回兵法第一,若得她指点,可更上层楼。北年之事,行事莽撞,虽说你年岁尚小,仍需惩戒,箱笼中有破月,一路防身,到京陵交予师姑一并领罚,路途遥远,多加小心,为师得空便来查你功课”

念桥捏着信封的手,开始慢慢颤抖,“师父这是要赶我走,三师兄走了,也要我走,我去什么方南之地,我要回燕回山,我要见师父”

念桥夺过穆静青手中的缰绳,却还没上马,这马就狂躁得踱步,鼻子喷着白气。这不是穆静青常骑的马。

“师父这一步都算到了,那画像也是师父不让撤的,不是为了抓我,是防我进城,对不对?!”

念桥这几天绷着的神总算在这一刻全断了,眼睛充血,目眦欲裂,念桥扔了马鞭,向城门的方向奔去,跑得太快脚下一软,被枯草绊倒。念桥趴在地上,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离,如果今日抛下她,当初又何必从桥上捡她回山,何必给她起名,何必宠她惯她!念桥头埋在黄土地上,哭得快要昏死过去。

穆静青再一旁看得也是眼泪直落,他原本想着送了何北年,风头一过,回到燕回山,一切就又回到当初,他再守着师妹和师父,终有一天,师妹会看到他。可是谁料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将梦摔碎。

师妹平常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谁知悲伤从未缺席,也从来不会不着痕迹。

他抬手抚上她的发顶“念桥,师父没有抛弃你,只是他去了西北边境,你没有了何北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一直守着你,陪着你,念桥,只要你愿意,我此刻便退出燕回道,你去哪里我跟去哪里”

感觉到念桥哭得缓了一些,便轻轻将她扶起来,替她拍去身上尘土,“怎么刚觉得你像个大人了,你怎么就突然就像孩子一样”。

穆静青温柔地那手帕,将念桥脸上的泪水泥水擦干净。念桥直直看着他,这一次穆静青一点都不慌,他把自己所有想说的都说了,虽然有点乘人之危,但是,他也不知这一次失之交臂,又是几年。

“师兄,我从未想过离开燕回道,除非师父赶我走,师兄怎么能将燕回道看得这样轻”

这丫头教训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锦青苦涩笑笑,不是将师门看得轻,是将你看得太重。

“师妹说得是,师妹想通了就好了,师兄我武功不及何北年,谋略不及你,还得好好在师门历练”穆静青今日模样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师兄……你……”念桥皱着眉头,她感受到了穆静青反常的平静,仿佛被悲伤和痛苦压垮了一般,苦苦撑着,撑出个冷静平稳的样子。

“师妹,一路保重”穆静青抱抱拳,“箱笼最上面是师父拿桃花干做得一盒桃花酥,全给你拿来了”

念桥听着眼眶又红了起来,赶紧拱拱手回礼,这些天眼泪太多了。转身走了半步,又回头看着穆静青说“小师兄,我不怪你瞒着我何北年的事了,小师兄,谢谢你,你回去转告师父就说我走得很好,只是要早些来看我”

说罢一步一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黄沙卷雪,念桥无助的背影在这萧瑟似是一朵颤巍巍的小白花,坚强地在朔冬绽放。

穆静青也狠下心转身,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受不了这离别之苦,风瞬间将眼泪吹干,脸被风刮得生疼。

若仔细看看念桥,就会发现念桥也是双肩颤动,泪落如花。

十五岁的时候,她放肆地爱其所爱,恨其所恨,勇往直前,不知后悔是何滋味,却不想心心念念之人随他人浪迹天涯,那原本应该护她一辈子的师父,却将她推向方南之地,除了穆锦青,无人问过她是否痛苦?!

念桥再也不哭了

她觉得此生她没有那么多勇气再来爱一个何北年。

此生也不会有人像师父一样救她性命,视为己出。

也不会有一个穆锦青事事以她为重,万般皆可抛。

那,她不会再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