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入睡，念桥梦到自己穿着一身海棠红的长裙，一如当年穿着正红色襦裙送别何北年。她在梦中追着一个人的背影，怎么追也追不到，那个人像是师父，又像是穆锦青。醒来时，月光如水倾泻在桌上，枕边却是一片潮湿。

念桥是顶看不惯自己“为情所伤”的模样。她穿好衣服，提着那把刀就去了门前的开阔地带，这几日练下来，竟然还有了刀风这东西。

南姝妍裹着袍子，远远看着年桥在月光下还有些笨重的身姿。这个孩子不像北城昊。

当年她当得知北城昊收养了一个女儿的时候，她以为他会将她同当年的他自己来培养，再者养成北城昊为之放弃一切的那个女人，也算是符合她对北城昊的了解，但是她见到念桥，才发觉北城昊对这个小女徒弟的爱，他把她只当做宠爱的女儿而已。

她竟然有些嫉妒念桥。

凉风袭过，她忍不住闷声咳嗽两声，叹息一口气，慢慢转身回去，当年的茶苑就是北城昊居住过的地方，如今由她这个小徒弟住在这里也算妥当。

只是，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了…….

洛清泽看着念桥进步算是极快的了，许久没用的轻功在这几日的练习之下，算得上是拿得出手了，他给她后面的刀法大都是灵动飘逸，去掉其中花里胡哨的空架子，稍稍缺了些美感，却是对力量不足的念桥来说是较为实用的。

大抵是适应了之前的强度，现在的念桥练习起来也还算是得心应手。有着勤能补拙的觉悟，念桥对月后的约定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从这几天来看，洛清泽也算是个好师兄了。毕竟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她这又吃又拿的，要是还在比试的时候，丢了他的脸面，自己也太没良心了。

念桥已经不仅仅将自己归为北城昊的小徒弟，还把自己归为洛清泽的门面。

文冉和莫延两个被洛清泽警告过，不能去打扰念桥练武。念桥自从给两人送了桃花糕之后，就基本上没和这两个师兄说过话。经常找麻烦的封更是不敢招惹她。只能看见洛清泽的日子还是有点无聊的。

所以念桥熬着灯油，给燕回山的小师兄写信。

穆小师兄，年关将至，不知师父有没有将春日里腌好的桃花做成桃花酥？

若是做了，你给我留上一块，放在我门前的那个石桌子上。我想看看等我回来，那里有多少个桃花酥。

写及此，她的鼻子一酸，沾沾笔墨继续写道。

先问桃花酥再问师父，总是不合礼数的，但是这信是写给你的，我也不拘什么礼数了。

我想问候的事还有好多，我不在了，师父应该不会经常犯头痛了吧！只是年初的时候，偷了师父的几坛子酒偷偷卖了，师父应该发现这事了吧？每年过年前师父总会清点他的酒的。

你劝劝师父，我今年也酿酒了，我来的时候带几坛子回来，只是京陵的酒坛子没有我们燕回山的大。

大师兄的腿疾冬日里是会犯的，二师兄有给他做暖腿的小护膝的吧。

小师兄，我在燕回阁遇到一个同你很像的师兄，他叫文冉。这人总是让我生出亲近之意。

我也再学武功了，等我回来我们也可以一同打架了，你也不必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了。

最后一句念桥犹豫了半天，依旧是加在了最后。

小师兄，我在这里遇到一个脾气很差的同门，他在教我武功，白瞎了一副好皮囊。这人还忒喜欢红色。

她想起前些日子，他说出的颜色，茜色、海棠红、桃红，真是让人一想起那些裙子就觉得恍惚。

虽说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君子之举，可是念桥想了想，似乎自己也算不得是什么君子，这样一想，便又是合情合理。

她写完后放在窗口的一个长桌上，用妆奁镇着一角，便匆匆上床去睡了。

洛清泽送给念桥的衣服是装在一个不大的箱子里同莫延一起带过来的，春夏秋冬共八套衣服，他两手抱着对他来说算不得太沉的箱子，心中说不上是什么复杂的情绪，他本能地抗拒着自己对念桥的关心。

他默默对自己说，自己原本就是京陵第一公子，本就是别人眼中温润如玉的人，对念桥好一些，其实也不算是出格。

可是一方面，他又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念桥是不同的，对于他是不同的。

所以他绷着的脸和他发着光的眼神，组合出一种奇怪的情绪表现出来。

“师兄，你给师妹送衣服，怎么这幅表情啊”莫延没忍住小声嘀咕。

“什么表情”洛清泽停下脚步，看着同样抱着箱子的莫延。

莫延龇牙咧嘴的笑了笑，“师兄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苦”。说罢，又补了句“这点小事，师兄要是不愿意来，小弟还是非常乐意效劳的”。

洛清泽冷哼一声：“你算盘倒是打得不错，我出钱你收人情”，然后像是嗅出了什么，扫过莫延眼睛，说：“莫非，你是想和你那小师妹独处？”

“没没没……..我哪里有这样的想法”莫延突然觉得这刀像是能刺穿他的双眼一般，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言语。

莫延腹诽，自从念桥师妹来了，这师兄就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搞得他也是提心吊胆，

茶苑中的茶树在冬天，叶子看起来木木的，没有之前鲜亮，洛清泽仔仔细细探寻了那里的的竹筒，寻找之后，不自觉又是勾了勾嘴角。

就在这一晃见，莫延已经是抱着箱子，大声叫着“念桥小师妹”已经就冲进了房里，他已经有十来天没有好好和小师妹说话了。

此时在茅房的念桥听见莫延师兄的声音，一个哆嗦，心想亏是自己没有在房间里，不然又要被莫延师兄好一番问候，只是她也不知，莫延师兄怎么就突然来找她，

念桥还湿着手，也是一边进门，一边大声喊着：“莫延师兄，你追魂呢？”

一进去，就看到洛清泽欣长的身姿立在窗前，听着她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眼神中的神色有些晦涩，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有是做了什么错事。

她一时也想不出来，只好轻声问了句“洛师兄好”，然后就一把被莫延拽到椅子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