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泽看着念桥将半条命豁出去，颇有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气魄。除了莫延和文冉这两个自己人对念桥已是刮目相看，燕回阁中的师弟们，大多都对念桥没甚么敌意。倒是封漪这个人，不知吸了那股子邪风，看见念桥就是吹胡子瞪眼睛。

繁昌朝代，这些门阀大家族多骄纵，寒门子弟才是不可小觑。文冉作为一朝宰相之子，能这般谦逊周到，已算是很难得了，也怪不得文家在朝廷中势力长盛不衰。

洛清泽将这些也看得透彻，只是对这些事懒懒地提不起兴趣。他喜欢酒，喜欢风月，喜欢舞剑时漫天的飞花……

近来也喜欢教念桥武功。不过念桥对武功真是没有办法得其机巧，只能靠着超乎常人的努力来追进了。好在念桥的轻功是有扎实基础的，听她讲来是北师伯专门叮嘱她认真学的，说将来要是真和别人打架，好歹也能逃得快些！

念桥知道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在尽力达到洛清泽的要求后，在轻功上也是下了十二分的精力，她想如果能靠轻功躲过洛清泽三招，那也算不得输。只是带过来的一本记轻功的小册子，全被封漪搬去抄书了。她拖了几日，总算是等到封漪将书还了回来。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本书册。

她急出了一身汗，那本书上全是师父给她做的批准，几乎是句句讲解，念桥将那本书看得及其珍贵。她翻了四五遍着实没有找到后，硬着头皮又去找了封漪。

封漪听她说明来意，顿时就跳着脚，一脸被侮辱的模样，对着念桥一通说辞。

“你别以为你有了洛清泽给你做靠山，就想着能污蔑我，你也不看看你一副乡野模样，还真以为洛清泽是对你好……”

封漪杂说得有些不堪入耳，念桥红了脸，夺声道：“师兄，这些书，除了你还有谁动过！？”

他没想到这师妹突然声音这样大，呆愣愣说道：“阁主看过”。

念桥一阵恍惚，从封漪那里出来，回到了自己茶苑，心中闷闷的。原来这些都是真的，那些关于阁主和师父的传言。人们都说是师父负了阁主，看来确实如此。

阁主又是立规，拿师父的书，偏偏只留下师父批注的那一本，这都多少年了，阁主还在对师父念念不忘。师父呢，师父只是在清明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呆一整天，那天基本上是昏醉整天的。

她小时候，还问师父，师娘在哪里？

师父抚着她的发顶说，师娘死了。

师父在为师娘上心，阁主在偷偷想念着师父……

那念桥呢？念桥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想念三师兄——何北年了。

念桥由阁主的心事伤神到自己那段凄凄惨惨的初恋。那一腔倾慕化作十月的雪，冻得人发抖。

许是快到年底了，不免想到燕回山的师父师兄们。再加上洛清泽这些日，对她并不像从前那般严苛，她也能微微缓了口气。人稍微一放松，闲愁就多了起来。

洛清泽如何能看不出念桥的落寞。只是他不懂她是为人在异乡，还是为那缥缈无所归的青梅竹马！他借着阁中置办年货，带着念桥出去透透气，见识见识京陵的繁华。原本这事是由莫延和文冉两人来做的，这次他却专门向阁主说明，带着莫延和念桥两人出去。

阁中的师兄弟又是好一番说辞，念桥听见那些不甚能入耳的话，似是自己抢了多大好处一般。心想幸亏自己是心大的，要是师父当初捡来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小师妹，流落在这燕回阁怕是要被这些人给活生生气死、羞死。

她翻出一件夹袄穿在身上，悠悠打了个喷嚏，就看到文冉师兄过来。

“师兄这两日不见你，你怎么气色这么差”念桥笑着打趣文冉。

“听莫延说，洛公子要带你去采办东西，你记得在沐香寺求一副主持的帖子来”文冉依旧温温和和地笑着。

“师兄，你和洛师兄是吵架了么？”念桥听他让自己带东西忙问道。

文冉暗叹念桥心思机巧，确实非同一般。被念桥说破面上不免讪讪，幸亏念桥也没再追问。

念桥随便收拾收拾就去了前阁等着洛清泽，没想到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早都叫好了马车，同莫延核对着采办的条目。她也不敢多言语，乖乖站在洛清泽身后，听他们两个讲话。

以前在燕回山的时候，师父也是会让师兄们下山买东西过年，今日和燕回阁比较起来，简直庙堂与草庐之差。而且听那些珠宝类的东西，似乎是用作人情走动，这样看来，燕回阁也不完全是不问世事，之前就和林绣山有着关联，今日和寺庙也有交情。

虽说念桥对这些事并不怎么挂心，可是听着看着也不免心中思衬。

终于两人坐着马车出了阁。

洛清泽看着念桥乖乖坐在他对面，也不言语，对着愈渐热闹的京陵风景也是不为所动。他也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只觉得安安静静的她也是几分娴静淑女的模样。

快到闹市时，他们两个便下了马车。这天子脚下到底是不同，路边摊贩叫买着各色的东西。洛清泽看着念桥眼睛四处乱瞟，精神抖擞，活脱脱一个刚出笼的小兔子，当下便抿着嘴角浅笑。

念桥听着四周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她仔细拿眼睛一瞅，发现这街上的女子都若有若无的用一双幽怨的眼睛剜她，更有甚者一边做着西子捧心的样子，一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念桥看了看四周，往洛清泽身边躲了躲，想用他那高大身影掩护一下自己。

“姑娘，小心！”

她躲在洛清泽身后，听见他柔柔地道了一句，一个激灵，脱口道：“是得小心，这金陵女子眼神怎么都是这般凌厉！像....”

像是要吃了她这个乡下人一般，这后半句话念桥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唬住了。

只见洛清泽略略放下身段，将一美女拥在怀里，那女子黛眉微蹙，小脸绯红，吐气若兰，羞羞涩涩娇娇弱弱偎在洛清泽怀里，洛清泽眼底垂着眉，看不清眼底神色，看他微微扬起的嘴角，怕是享受得紧。

她看着这两人在街道上般肆无忌惮的眉目传情，很识趣地离这两人远了几寸。她原道这洛清泽有那短袖之好，对女子都是对自己一般冷漠，今日看来，这洛大公子只是对她这个小师妹百般不耐而已。

“哇，这男子好身手呢”一女子眼冒桃花。

“哼，这媚货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这般不要脸面”一冷艳女子嗔道。

“就是呢，刚刚看着故意往人家身上摔呢”一女子附和。

“这男子身边的女子许是人家丫环吧，刚刚我还以为是人家的夫人呢”一女子捂嘴笑道。

......

这金陵的女子嘴巴也是如此锋利。

念桥一阵火大，再看那女子红着脸，附在洛清泽耳边说了什么，他依旧是温温和和，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在众女子可以杀人的目光中，那女子终于俏笑着离了洛清泽怀抱，淡定地走了。

念桥对京陵女子如此奔放的行为实在是看不太惯。

“你在这里摇头晃脑做什么呢？”洛清泽冷着脸轻声呵斥道，不复刚才温柔模样。街上众人更加笃定了猜测，果然只是个不讨主人喜欢的丫环。

“好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花后！”念桥忍下腹中怒火，笑嘻嘻地说道。

洛清泽看着念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也不知是为何有些堵得慌，冷哼两声，不再给念桥一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