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吱呀”响了一声，祁言猛地回头，便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还未看清那人，祁言的眼眶便不自觉湿润了，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不动。

“小姐！”小诺哭着跑了上来，抱住祁言，两人便痛哭起来。

“小姐，小诺好想你！小姐，你好不好？”

祁言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拥住小诺，像是一件瑰宝失而复得。

慕北逸在旁将油灯点亮，让屋子显得没有那么黑，使得她们主仆二人可以看清对方，然后便默默退了出去，还将门轻轻拉上。

按理说，王上将王妃在意的小诺还给了王妃，王妃应是感激不尽才对，可看上去王上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

慕北逸摆了摆手，吩咐道：“沐风，你去备些吃食来，清淡一些，但是要有肉，做些可口的粥和点心来，给王妃送进去，主仆二人重逢必是有说不完的话，也莫要催她们，若是有什么需要，你机灵着点，紧着去办。”

沐风点头作揖道：“是，主子，沐风一定尽力办好，绝不出纰漏。”

每次王上嘱咐有关王妃的事情，总是说的特别周到细致，沐风自然也是千百万个上心。

慕北逸说完，甩了一下袖子竟转身便要走。

沐风下意识便问了出来，“主子，您不在这里看着王妃？”

“她们主仆二人叙话，我在侧反倒多余。”慕北逸转脸看着沐风，自嘲道：“我算什么呢，你为她做过几次事情，她便清楚记得你的声音，而这些背后我所为她的，她竟丝毫不以为然，末了了，还不信任于我。”

慕北逸摇了摇头，“可笑，可悲，莫过于此。”

沐风低着头，心道王上这是又吃的哪门子飞醋，这活计当真是越来越不好干了，明明是主子吩咐他去为王妃做一些事情，做的不好出了纰漏要挨骂，做的好了还要被莫名其妙点名。

“依沐风看，王妃拎得清，门儿清的很，王上对王妃的好，王妃定是件件记在心上。”沐风不敢多说，尽量捡着好的说。

王妃的脾气他也算是有些了解，她可是唯一一个敢对王上发脾气的人，若是恼了，就是对王上她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慕北逸抿了抿嘴，未发一言，转身便走了。

在夜色下，整个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沐风皱了皱眉，不是正常的反应。

若在往日，这话便是千金油，到哪里都好使，王上想到了王妃，嘴角便会发笑，而这次却是静默不发一言。

怕是这回王妃是闯祸了，真惹到王上了！

沐风不禁一抖，也就是王妃了，旁人谁敢这样？

沐风也不敢上前凑过去听门里的人在说什么，只好站在门口静静等着，他只觉得此刻像极了第一次在北冥当值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只是给王上看大门的普通侍从，连侍卫都算不上，常常一站便是一夜，伴着清寂的月光，倒也习惯了，难得清闲。

不知为何，这次他抬起头来看向月亮的时候，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人。

飞烟。

聪明又豪爽的女子，发明的飞烟妆竟短速之间闻名全国，一时间整个京都的女子都画着同款妆容，近距离看过她之后，沐风还是觉得，飞烟的“飞烟妆”是最美的，最适合的，旁的都是东施效颦。

沐风第一次知道飞烟的名字，还是在漠北茶馆，那时他接了任务要去西夏调查事项，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众多宾客都只能聚集于此，一时间人声鼎沸，各说各话。

讨论最多的却是“飞烟”二字。

大多议论起沉香楼的老板娘，共同的词汇便是“漂亮”、“动人”、“妩媚”，这类的词汇沐风听得多了，倒是“干净”二字让他有些惊讶。

沉香楼是没有背后金主的，这是公开的秘密。

能够在京都这样的地方独立支撑起一座楼，不与达官贵人为伍却还不得罪于人，沐风心中对这个名字便多了几分敬佩。

两个宾客甚至还为飞烟打起架来，多亏有旁人拉架才没让这小茶馆散了架，理由更是简单，到底是飞烟对二人中的谁更有意思。

沐风只是笑了笑，自作多情的两人，这种女子，定是眼高于顶，一般人便是瞧不上的。

而她却明眸皓齿笑着，对沐风道：“我喜欢上你了。”

每每想到这里，沐风心跳都有些加快，离他收到那封信又过去几日了，飞烟再也没有给他写过信，沐风有点失落。

莫不是因为信上写了“你看着办”，而沐风的“看着办”便是退而不见，于是飞烟便失望透顶，索性也放弃了喜欢他？

沐风有些心慌，又暗自里安慰自己道，许是信已经到了王妃那里，王妃近日忙碌事项繁多，怕是忘记了给他也是可能的。

心里知道这种可能是微乎其微的，也愤恨自己怎么对待感情如此胆小，他在怕什么？

明明已经到了沉香楼底下，明明一咬牙就可以上去对她说，明明专门向王上告了假要去处理这件私事，可为什么偏偏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就像现在，他越看那轮明月，便越想飞烟，想飞烟此刻在做什么，是在整理一日的账本，还是在与宾客斡旋，还是也在同样的……想他？

只见过一次面便言喜欢，这不是沐风的风格，却是飞烟能做出来的事情。

沐风不得不承认，他很期待飞烟的再次来信，每次有信鸽飞过他都要抬头看很久，飞烟应该知道他的身份，寄到北冥府，他就一定可以收到。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在萨满处训练时，那时候萨满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皱纹，萨满便严肃告诉沐竹沐风哥俩，他们不能喜欢别人。

喜欢，便是原罪。

喜欢，会让人犯错。

喜欢，是不可掌控的东西。

不可掌控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萨满不喜欢不可掌控的东西，沐风想他或许也是。

可是今夜在月光下，他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