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哦,当然了,在同归于尽之前我首先要找到人,问问能不能整顿饭吃,毕竟一天没吃饭了,我那空荡荡的胃里稍微还是有那么几分饥饿的。

“哎呀哎呀,公子醒啦!”猛然出现的声音让我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但是在看见声音的来源后我却又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了。

是一个刚刚从花丛里头钻出来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衣裙胸前垂着两条麻花辫,一双杏眸极其干净纯粹,放佛就像是整日与花草为伴的山中精灵,水灵的不像是这世上的人。

此刻这个一打眼就觉得灵气袭人的小姑娘正天真无邪的冲我笑着,好像我醒过来是多么天大的高兴事一样。

“敢问姑娘,”我轻轻眨了眨眼睛,尽量温和有礼的开口,但很快又被眼前的小姑娘出声打断了:“我叫蒹葭,但是他们通常喊我阿水或者是水水,公子也可以这么喊。”

蒹葭蹦跳着极其欢快的走到了我身旁,然后冲我歪头一笑又道:“无论公子想问什么此刻都不必问,稍后在路上我会给公子细细解答的,阁主将公子带回来的时候交代了,说是瞧见公子往这碧海花池走就是由我给您带路。”

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小嘴儿叭叭个没完却显得格外水灵可爱的小姑娘,我抬手止住了她欲望扯我袖子带我往前走的动作。

她并没有恼怒的样子,反而顺从的停下了动作,然后睁着一双幼鹿一般懵懂茫然的眸子好奇道:“怎么啦?公子一天水米未进是现下不饿嘛?”

哦这,饿还是饿的,但是有些事还是要搞搞清楚的,于是我面容平和的看向她:“敢问贵阁阁主名讳是何?”

话音刚落,蒹葭便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嗯,阁主就是阁主啊。”

我:......

“走吧,我饿了。”我欲言又止止而又欲最后还是妥协在了蒹葭那天真懵懂的眼神下,主动岔开了话题。

听见我这话蒹葭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嫩白的手扯住我一角衣袖后便很是欢快的在前面带路了。

说是带路倒不如说是领跑,蹦蹦跳跳的像只小鹿在无人之境十分快活的撒欢。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开心,以至于那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随着她的步子洒满了一路,又随着花香回荡在着花海上方,直把此处衬托的像是世外桃源。

“若是从屋子后头的稻田走此刻带着公子去见阁主的就是麦冬哥哥啦。”兴许是打小就生活在这无人美景里头的缘故,蒹葭的体力似乎特别好,蹦跳了这么一路了依旧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回头与我说话。

“麦冬哥哥?”看着她脸上毫不遮掩的“快问我麦冬是谁”的神情,我极其配合的疑问出声。

果不其然,听见我问后她的眸子瞬间笑的像月牙儿一般弯弯,像是碰到了什么格外值得高兴的事情:“对!麦冬哥哥和我一样,都是从小就被阁主带回来的,他守麦田,我守花海,都是将人带去见阁主的。”

说完她又皱起了眉头开始故作深沉的叹息:“不过每次来的客人都更愿意从他那儿走。”

“为什么啊?”对着她那抛出的极其拙劣的话引,我一边不笑出声一边随着她的意思走。

“因为我这里有竹林,把路挡的死死的,看起来有些阴沉那些人就怕有危险,不过分明是麦冬哥哥那里更危险些。”

“怎么说?”听见小姑娘的停顿后我再次故作好奇的问。

“因为麦冬哥哥脾气不好啊,真的,特别,特别,暴躁。”苦大仇深的话音配上蒹葭那张皱成了苦瓜的脸,说真的,看起来挺好玩儿的。

“不过啊,他对我们脾气挺好的,虽然也不常笑但从来不乱发脾气,他不喜生人但是阁主偏偏把他安排在了那个常常要见生人的地方,所以那些来客就惨啦,常常被骂的狗血喷头又没有还手的机会,而且这几日他心情格外差,所以啊幸好公子没走那儿,否则肯定和他打起来。”花田很大,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小姑娘的话也很多,稍微抛个圈套她就自己往里头跳了,也瞒不住事,所以一路上我几乎把她的话套完了。

真的,这是我这么多年套话套的最随心所欲的一回,往往我还没开始问呢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所以其实挺没成就感的。

看着四周随风摆动的花我暗自思索套出来的信息。

这丫头一直阁主阁主的说但是一直也没说这是个什么阁也不说阁主叫啥,但是我大概已经知道这是哪儿了。

父皇曾经说了,做题一定要抓住关键词,比如目前这个题目,关键词就是阁主。

那么问题来了,江湖中杂七杂八的阁主那么多,怎么能确定确定是哪一个呢?嗳,这就要说到另外一个条件了,有钱,无论是从小路林子还是花海甚至是蒹葭身上穿的衣服来看,都能证明这阁主是个十分有手段的捞钱能手,不仅把这么名贵的花成片散养还能让手下弟子穿的起昂贵的冰魄纱。

蒹葭又说这儿是她们阁中的据点之一,胜在占地广,虽不算是最富裕的但是在这时不时的游玩一般的接上几单也勉强维持得了日常开销,本来我想问问她们的日常开销是个什么概念的,但是在听见蒹葭的一句“今日没想到公子会走这边,又想着在花海里头不用出门故而才穿了这么一件上不得台面的衣裳,哎呀,若是知道今天有人来我这边那我可能的要穿件能见人的。”后,我便知晓,她们的勉强维持的日常开销是怎么个勉强法了。

毕竟,拿一匹价值千金的冰魄纱做的衣服都上不得台面的话,那若要维持“日常开销”着实有些勉强呢。

再联想到着日常开销是她们游玩一般的接上几单赚到的,那我几乎可以肯定,蒹葭口中所说的阁主便是那个只让阁内接最赚钱买卖的无忧阁阁主半夏了。

真的,除了无忧阁我真的想不出来还有哪家有把“银帮愁,金解忧,旷世奇珍保无忧”当做口头禅的底气。

啊,不说了,我保证,国库里头以后没有她们的贡献我就不是人。

我不知道在这花田里走了多久,反正我只知道蒹葭说到了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而我也只仅凭一口仙气吊着才能不面容扭曲。

我原本天真的以为是这地方大故而走了这么久,不曾想旁人见到蒹葭的第一眼都是极其诧异道:“水水,你故意带着公子走了远道吧?”

“对啊。”小姑娘是个实诚人,回答的特别干脆不说还细心的解释了原因:“我想多和漂亮公子待一会,就还饶了两圈。”

一时之间我居然不知道作何表情,在理解了小姑娘的意思为在带着我走远道的基础上又饶了两圈后我的表情一度极其平静,就连心中也是波澜不惊的没有一丝情感涌动,看起来整个人高深又淡然,但其实我是麻木了,带着绝望的不能打小姑娘的麻木。

这种麻木一直持续到我优雅又平静的吃完饭也没能消散。

以至于半夏过来见我的时候我还是像个石雕一般没有人情味儿的对着窗外的一株不知名花,发呆。

那至于为什么是半夏过来见我不是我去见她,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了。

反正就是我发现的时候,半夏已经在我身后了。

“陛下。”面前的女子看着我极其从容的挑明了我的身份,那别的就不说了,气质这一块我指定不能输,毕竟装逼这块咱从来也没服过谁。

于是我不动声色的点头,客气道:“阁主。”

正常情况的的话,我在这后面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我看见半夏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于是我便停下示意她先说。

但是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一直处在一种欲言又止止而又欲的状态,本来我想着,她若是实在找不到该说的那就由我来说,但是这么半天我愣是没有合适的能够插嘴的时机,本来想直接打断她的犹豫不决但是我刚打算说话她就从唇见发出一个格外及时的音来,等我闭嘴示意她继续说的时候她便又恢复了刚刚的状态。

没猜错的话,这个无忧阁阁主哪里有点儿毛病吧?自己半天说不出几个字就算了还总是能很恰到好处的堵住我的话,于是我俩一度陷入了沉默。

就是还是陪着半夏一起进来现下已经抱着剑吊儿郎当的靠在墙角的黑衣男子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出声打断了我俩的“谈话”,只听他微睁着眼睛半醒不醒的凉丝丝道:“我们阁主这是老毛病,瞧见生人就像个痴,像个哑巴,耽误您功夫了,还望您见谅。”

见谅,我当然见谅,不见谅谁给我充盈国库?就是,刚刚他吞回去的那个词儿貌似是痴呆吧?

深深的看了一眼却是很想痴呆的半夏,我微微勾起一抹笑很是善解人意的道:“无妨,左右我近日无甚大事。”

言下之意,还是你们耽误我时间了。

“陛下安心,我们给您的随从留了线索,此刻已然快至山下了,若是您还有什么疑虑都可同阁主说。”黑衣男子是个上道的,几句话便将问题交代了。

就是,和半夏说的话,到明早上能说清楚吗?

“如此说,倒还真有些疑虑劳烦阁主解答”我腹诽着,面上却没有显露一丝一毫,反而极其从容淡定的看向半夏。

“陛下请讲。”半夏的声音及时响起的时候天知道我有多感动,为了不浪费她这嘴巴难得的利落我立刻道:“昨夜那绣球是否出自贵阁之手?”

“我们不会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确实是我们做的”两道声音说出不同的答案后空气好像禁止了,扫了一眼面无表情互望的俩人我真诚地提议:“要不二位先商量商量?”

那黑衣男子除了轻咳一声外再无其他变化,倒是半夏,听见我的话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红起来,然后对着黑衣男子羞愤道:“这他妈到底是谁做的傻逼事?!”

哇,听一听吧,这是多么优美的中原话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骂惯了的缘故,反正男子并没有动怒的迹象不说还踏踏实实的在墙角站直了,然后冲半夏讨好的笑着道:“那什么,我,闲来无事,瞎琢磨出来一道符咒本来是想成全麦冬和蒹葭的,但是一不小心搞错人了......”

我:......这他妈......我心态要崩了啊......

不知为何,我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然后我迅速出手压住了半夏抬起一半了的桌子,问题福如心至的脱口而出:“从留城至祁连山那一路损坏的官道不是祁连山匪所致?”

“也,也是我......”听见这话后我直接松开了按住桌子的手,并对半夏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二狗你他妈一天不惹事就不带劲儿是吧啊?!”随着半夏的咆哮声一起出去的是她身后的一张半人高的厚重石桌。

而她口中的陈二狗此刻大概是心虚吧,反正没有出剑,反而是十分狼狈的躲开了那张直直飞向他的石桌。

看着石桌深深嵌入墙角后,陈二狗急忙叠声道:“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毁坏官道的!”

“行啊,说说你为什么会毁坏那么一大截官道。”扔过桌子的半夏似乎有恢复成了方才那个看起来就文静柔弱的人,甚至带着微笑很是温柔。

但是我却莫名觉得,她这话就像是在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那什么,”陈二狗缩头谄笑:“前几天不是拿符咒给你从留城运东西嘛,结果画错符了,那些东西就不小心从悬浮变成了紧贴着地面运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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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那不叫运,叫砸。”说实话,此时我没有办法淡定下来,因为,那么长的一截官道!那么长!坍塌的让我一度以为怀疑是不是不良巫师引起的地震!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不带怒火的诚心问:“贵门派是搬了坐山回来吗?”

看着我和半夏一样的,震撼又迷茫的眼神,陈二狗笑的很是谦虚:“不至于不至于,就是运了七百块玄铁七百摞黑瓦再加上七百柱铁树。”

这,和山有差别吗?

饶是淡定如我听完这话都呼吸困难,更别说是作为他上司的半夏了。

杀人诛心啊。

“损坏的官道两日内必修缮妥当,这山上的物件儿若是喜欢你便悉数拿去,若是不喜那边等日后找到好的了再给你,近几年一直有听闻国库空虚的快养不起兵了,没关系,置办粮草兵器马匹衣物的钱我出,”看着强行压下怒火来和我商量赔偿的半夏,我有些激动地抬手想表示不需要这么多,但是她不仅不理会我的推辞反而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极其诚恳道:“我就钱多,你缺钱只管和我说,要多少给多少。”

说完她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极品乌木制成的刻有无忧的令牌,塞到我手中后又道:“只要找到带有半夏图样的匾额就能就近调钱,多少都行,不要和我客气,至于陈二狗,确实是门中不幸,我们既有错在先,那这些就算是给陛下的赔礼,还请您定要收下。”

我想问半夏是不是被气疯了,但是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拎着一方硕大的鼎撂下一句清理门户便追着逃命的陈二狗而去了,只剩我一个人对着令牌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