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遥遥的从窗口看着对面精致喜庆的小楼,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来这儿干什么。

“少夫人呐,”在皇后娘娘看不见的地方,柳柳同史金悦眼神交汇许久后终于斟酌着开了尊口。

比翼镇离道路坍塌最严重的地方并不远,是以来之前我琢磨着此地虽不贫困却怎么也算不上有多富庶,但是当真的来了镇子上坐在了客栈里我却发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能发现的事皇后自然不会毫无觉察,故而此刻他的眼睛没去凑对面的那热闹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茶杯指尖轻叩椅背,一声接着一声的极有规律有极其隐蔽。

那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他在天长地久的盯着个茶杯的时候还要让自己的手指不得闲呢,因为他敲的是我的椅背,甚至还故意晾着柳柳。

柳柳和史金悦二人本就有错在先,虽然之前是确实想来凑热闹但现下在被教育了一番后又被皇后一言不发的抓到了着茶楼里头当下自然是心中难安,犹豫半天好容易开了口还没人搭理故而缩缩脖子便不敢说些什么了,只是面上有些讪讪之色。

而一齐合谋此事的唯一一个此刻没有惴惴不安甚至可能十分欢快的估摸着就是正在对着此地特色点心大快朵颐的熙林若了。

有东西可吃的时候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贪嘴儿状元,没合胃口的吃食的时候她就成了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话痨,反正左右不能让自己个儿嘴歇着,故而她一旦吃开了就是连熙甜都不乐意搭理,当然了,我看着此刻正在四平八稳看着随身带着的医书的熙神医,心下默默道,熙甜估计也是乐得清闲。

“许六,”闲的发慌又没有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的时候我一向乐意听些八卦,算算时辰想着我乐意知道的差不多也都查到了,于是扬声唤了许六。

看着一言不发推门而入的许六,我一时之间觉得刘七不在的时候他好可怜,虽然算不上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但却也是格外忙碌些,就比如复述八卦这事儿原本就是刘七的长处。

这些时日出行在外许多柳柳不便处理的杂事几乎都是许六料理,虽然有皇后娘娘这尊大佛压着,但他要操心的事儿更在皇宫比却是只多不少,再加上他那极其恪尽职守的性子是以具体有多劳累只看看他眼下的青黑之色就知道了。

我心下思量着还未出言便用余光看见了一旁柳柳那欲言又止止而又欲的纠结模样,啧,看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故意压榨不顾他性命呢,正琢磨着如何委婉和蔼的劝他去好生歇息我身旁的皇后娘娘便已然从茶杯上挪开了视线,然后直勾勾的看着许六很是严肃道:“你手下的人都是不堪用的吗?”

此话一出许六当下便愣了一愣,转瞬便忙单膝跪地耿直的为手下回答:“禀少夫人,此次随行的皆是忠心耿耿的出挑之辈,能力品性都极佳,做事也很是干净利落。”

啧,言下之意就是用的很顺手了,但是吧,皇后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我轻拍皇后得手示意他收声。

“起来吧,”我有些无奈的道:“没问你手底下人好不好用,是疑惑你怎么像是几宿没睡。”

我说完许六方起身恍然大悟道:“啊,没反应过来,也不是没睡就是这几天睡得少。”

我:......

皇后:......

艰难的扶了扶额,我直言道:“打听来的事让旁的人来说,”然后抬手一指柳柳:“你,压着他去睡觉。”

“得嘞。”不等睡眠不足导致思维迟钝的许六反应过来,柳柳便十分干脆利落的一把抓着许六出了雅间寻地方睡觉去了。

“看见没,睡眠不足会导致反应迟钝。”在许六派的小侍卫说打探到的八卦时,皇后娘娘很是端庄的同我悄悄咬耳朵。

听他言下之意,是怪我每每夜里不睡觉?这事儿怪我?我倒是想睡,他让我睡了?他折腾的我无法安睡现在又来说这话,这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到此处我是越想越气,最后干脆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然后见了他扭曲了一瞬的神色方解气一般四平八稳的继续坐着。

原本只是想听些八卦打发时间,但谁知侍卫队里卧虎藏龙,许六随手点出来的人竟是个说书的好胚子,原本只是镇子上的一些没多大用处的事件经他一润色再出口时已然是将其间人物说的活灵活现趣味横生。

半个时辰下来这叫薛十八的小侍卫已然从比翼镇的八卦讲到了他幼时听到的奇闻异事,有血有肉到熙林若都扔了点心连连催他继续说。

看着这个连着半个时辰嘴依旧嘚啵个不停,眉飞色舞手脚并用到连赏茶赐座都不需要的小侍卫,我虽面上不显但心里也是暗自点头,经此一事我才发觉,宫里头果真就需要这种多才多艺的人才啊。

薛十八说的东西显得有趣不说还一目了然的很,短短几句便将事情始末交代了个清楚。

就比如比翼镇这个女儿才十八九急哄哄的要把她嫁出去的富商的来历。

此人名叫钱毅,靠卖布发家,是此地有名的大善人,为人虽算不上多光明磊落却也是从来就不曾苛责过手下人,为人虽然拮据但却对贫苦之人常常施以援手,甚至为了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一处容身之所还专门聘请先生共同办了学堂建了学舍,可以说但凡是比翼镇上的贫苦百姓都有受过他的照拂。

此人发妻早逝,却不曾再娶,虽然花街柳巷跑的勤但也从未纳过妾,故而只有两个闺女,大的十八小的十六,旁人但凡提起他膝下无子,他便一句有两女足矣给打发了,平日里对待两个女儿更是千般宠万般爱,甚至在长女满十七成年之时还说不愿闺女小小年纪嫁出去受公婆夫婿的气,最少也要二十出头再议亲,能招赘婿自然更好。

但是如今不过一年,钱毅生意无甚变故身体也算康健,怎么就这般急不可待的要将长女嫁出去了呢?还放言若不是本朝满十七方能嫁娶的规矩他甚至打算将小女儿和长女一同嫁出去。

这还不算,寻常人家即使不甚宠女的在嫁闺女都要反复斟酌筛选儿郎,而他倒好,选都未选直接定日子用这么古老的抛绣球定夫婿的方式选亲,就像是,迫不及待要把女儿送走一般。

结合前言,若说着钱毅没有问题我是断不敢信的,但是具体由什么变故导致他这般匆忙的要将宠了十八年的女儿随意就嫁了宫里的人却是怎么也查不出来,没来由的我便觉得此事怕是又与祁连山上的那群人有关系。

于是因着祁连山官匪勾结的事皇后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又派修罗营的人去查了一遍,结果也只是查到钱毅七日前在自家府上梦呓了一声“不要”醒来却又如往常一样,其他的却再也查不到了。

本想着调暗卫再去详查,但转念又一想,许六手下的这支卫队已然是挖掘八卦秘闻的能手了,再加上皇后派出的追踪侦查的专业人士,加起来怎么着也都比我那些暗卫有经验多了,要是有什么线索肯定早就查到了。

那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我这边专门听墙角的人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呢?祁连山上的那群人又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此事会不会与此地道路坍塌有关?一时间重重疑问在我脑海里炸开。

“抛绣球了吗抛绣球了吗?”大抵是对面越发喧嚣的缘故吧,柳柳着爱凑热闹的性子瞬间就让她抛下了许六,开门迭声问开了。

有些头疼的看着大家闺秀打扮街头恶霸作风的柳柳我不由得开始怀疑当初是不是她母亲逼迫她学了巫术这么个消磨人脾性的东西,毕竟连史金悦都说过,“啊,巫术这个东西,修身养性啊。”

“快了吧,不知道。”薛十八连续讲了半个时辰,此刻已然领了她们几个的赏下去了,是以没得故事听的史金悦百无聊赖道。

抬头看了一眼更加热闹的人群,我听着一旁柳柳抱怨无聊的话一时之间灵光闪动好似想到了什么。

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柳,巫术!

是了!巫术!能避开我手下这些人追查又能和祁连山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巫术了!

我低头脑袋里再次飞快的运转,被迫嫁女,在生意如常身体康健的前提下又有什么情况会让宠女的富商被迫嫁女?甚至连女儿的终身幸福都可以不顾?

我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捻着,开始换位思考试图理解站在父皇的角度钱毅的心思。

嫁女,嫁女,啊,是了!嫁女仔细挑选的原因自然是希望女儿幸福美满,但这幸福美满的前提却是女儿能够平安出嫁,若是出嫁前就没了命又谈什么幸福美满呢?

我几乎可以确定,祁连山的巫师逼迫钱毅,可能是献上女儿,又或者是祭上女儿,反正肯定是一听就是让其丧命的做法不说还一定要未婚的少女,是以这个惶惶不安的父亲就只能着险棋走了抛绣球选亲这一步。

要未婚少女献祭再加上一路走来并未听过哪家女儿失踪,那么就是钱毅的女儿有什么独特之处了。

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呢?想到这儿我的头绪便全都断了。

正烦闷时忽然楼下便传来借来不断的炸裂之声,猛然一惊我即刻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