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脸色终于是引起了宛童的注意，他看看二人，突然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笑着问道：“你们不会是看不懂这药方吧？”当然，这笑他自然是得意的。

凰翊九恢复了脸色，将药方递还给他，道：“药方而已，有何难。”凰翊九轻飘飘的抛出一句话，让他一愣，撇撇嘴便是不再说话。

他和凰翊九本就不对付，此时肯定是二人都不愿意输给谁的。

笑慕凉也静下心来接受这一切，仔细一想，苍术将自己的药方如此轻易的交给宛童，还特意嘱咐他交给自己。这此中的深意不知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其他，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之后，心中提起警惕。

笑慕凉见笑慕澈已经下楼了，便是与凰翊九道：“你去把换药一事与大哥他们说清楚吧。”

凰翊九也知道，这里除了宛童，也就自己能看懂这药方了，他也未推辞，起身便是朝着刚到厅中的笑慕澈走过去。凰翊九与笑慕澈交代药方的空隙之间，笑慕凉倒是与宛童谈起来。

“宛童，你好像很怕你师傅？”笑慕凉不着边际的问题，其实是在慢慢获取宛童的注意。

宛童白了笑慕凉一眼，道：“这不是怕，这是尊敬！师傅可是把我养大的人，我当然要听他的话了！”他理直气壮的说着，虽然听起来有几分逞强嘴硬，但那其中的真诚却是显而易见的。

笑慕凉笑了笑，道：“你要是听他的话，怎还要偷跑出来？”她好奇的问宛童，说起了昨日之事，让他小脸一红。

宛童也知道自己昨天的狼狈模样，像他这般喜欢吹牛的孩子，自然是不愿意提起的。“那是因为我想来这边！”他一拍桌子，辩解道。

“哦？是吗？真的不是因为调皮才跑出来的吗？”笑慕凉抬着眼皮子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宛童瞪大眼睛，似乎是想让笑慕凉看到他的真诚：“当然啦！我是听说这边有瘟疫，就想过来看看，本是要和师傅他们一起过来的，可我去和他说了这事之后，他竟然拒绝了！”宛童义愤填膺的控诉着苍术的行为，让他实在不解。

“哦？”笑慕凉也听得入迷，问：“像你师傅那样有名的人，怎么会拒绝来治疗瘟疫呢？”的确如此，若是传说中的苍术，定是不会拒绝的，而此时宛童这么一说，倒是让她怀疑起这传说之名来。

宛童也没多想，说到了气头之上，也没考虑笑慕凉的问话是否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我也不知道啊！师傅拒绝了之后就一直不和我说话了，然后我只有自己跑过来了…”宛童最狗耸耸肩膀，对师傅的作为真是无奈又不解。

“你师傅就什么都没和你说吗？”笑慕凉继续追问道。

宛童恍然记起了什么，突然发现事情的不对：“你要干嘛！问我这么多干嘛！”宛童警惕的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笑慕凉知道自己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是也罢了，道：“无事，闲聊而已，你不说也罢。”笑慕凉笑笑，不再开口问他。

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宛童是个孩子，但也还算机灵，若是他日后能为自己所用这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那也不强求，但也不至于现在就结下仇，说不定日后还有求于他之事。

宛童远离了笑慕凉，这一整天都离得笑慕凉远远的。只要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他的目光就在笑慕凉的身上扫视着，稚嫩的眼里故作老成深邃，眯着眼睛看着笑慕凉，似乎要看出一点什么来。

至于宛童这样的做法，笑慕凉也是哭笑不得。凰翊九觉得宛童奇怪，便是从檐上落下，问道：“那小鬼怎么回事？你和他谈了什么？”

笑慕凉耸耸肩，无奈道：“我也未多言什么。想来是苍术前辈让他防着我吧，无事，一个孩子而已。”笑慕凉淡然一笑，安之若素。

凰翊九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好奇，问道：“这小鬼的天赋可不一般，你不将他收之麾下？”凰翊九见过神亡之时的笑慕凉，她将那里边能够用得上的人都收做了自己的部下，交给他们功法身技，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现在她对宛童的态度却是不急切，这倒是让凰翊九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笑慕凉一笑，道：“那神亡里的人类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我收他们为部下，只不过顺其自然将他们带回来而已。可这宛童，已是有主之人，我岂能半路将他劫走。”

笑慕凉看着宛童忙碌的幼小身影，想起了今早他所言之话，道：“他与苍术前辈，是有感情的，这感情是割不断，想必就算是苍术前辈同意他跟我，他也不会跟我的。”笑慕凉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便是没有强求宛童的意思。

凰翊九听着她的话，逐渐将眉头深皱起来，不解道：“你们人族，难道就没有天经地义的服从吗？”

笑慕凉看他疑惑的目光，心中也知道他自然是不能明白的。“从来没有。”她笃定却又淡淡的的回答。

凰翊九追问：“那笑冥呢？神亡之中的其他人呢？不是服从你的吗？那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凰翊九一路看着笑慕凉成长，她的一切，他都知道得清楚。

笑慕凉看着凰翊九，耐心的道：“他们与我一样，是向死而生之人，经历了死的绝望，自然知晓活着可贵。我当初给了他们生的希望，并且都将那些话一句句实现，他们才肯衷心跟随于我。那是我用命换来的东西，他们自然也要用命还我的。”

笑慕凉看着凰翊九的眼睛，突然变了目光，温柔婉转之中又带着几分不甘，缓缓开口：“就像你我，你带我向生，最后我这份生，也终究是要还给你的。”

是，笑慕凉在神亡向死而生。而她始终不敢忘记，也无法忘记，自己的这份希望与今日的一切，都是凰翊九给的。笑冥衷心为自己献上一切，而自己也同样要为当初与他的那份约定而献出一切。

两者，并无差别。

凰翊九眸中一闪，不敢再看笑慕凉的眼睛。“本尊并未说过要你的性命，完成交易你便自由了。”他转开脸，冷冰冰的说道。

凰翊九心中不知是什么情绪，似江海般翻涌起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但这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他用兽力将那情绪压下，并未去深究他是何。只是心中深深的记住了那情绪的感觉，让人窒息。

笑慕凉淡淡一笑，笑中毫无意义，苍白得不像是她。凰翊九从她身旁离开，又回到了房檐之上，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从这之后，他的目光便是再没有离开过笑慕凉了。

夜里回到客栈，宛童也不愿意与笑慕凉交谈，一溜烟钻进了房中，而凰翊九也并未出现，不知去了哪里。白日里凰翊九说的话萦绕在心中无法散去，笑慕凉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笑冥的房外。

笑慕凉抬手轻扣，笑冥迅速开了门，见是笑慕凉，一惊之后也是将她请入房中。

笑慕凉坐在桌边，看着笑冥的状态，道：“修炼呢？”

笑冥站在她身前：“是。”

笑慕凉抬眼细细看她，她的模样倒是越来越像神亡时那般了，但这皮囊终究还是有差距的。唯一不变的是，笑冥与自己的对话之中，总是忠诚无比的。

“坐。”笑慕凉收回视线，示意她坐下。

笑冥从不过问笑慕凉的命令，也从不武逆。她依言做下，并无其他言语与动作。

“冥，晶嫣不会回来了。”笑慕凉想与她谈话，却不知从何谈起，想起了宛童，便是说了这话。

笑冥低着的头霎时抬起，震惊的看着笑慕凉，一言不发。可笑慕凉知道，她是惊疑的。因为在神亡，笑冥唯一的朋友就是晶嫣。

初见之时，笑冥是不会说人话的，人也似野兽一般，稍微不如意便是要撕打咆哮。笑慕凉当时并没有管这么多，只是觉得她天赋奇佳，而自己有能治服她，便是教她一切自己会的东西。若是说笑慕凉教给了她这一身的本事，而晶嫣却是将她变得像一个人。

晶嫣教她说话，给她讲炙灵的简单规矩，教她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教她像人一般行走。时间久了，她便也不排斥晶嫣，也只与她在一起时，会多说些话。

笑冥以为，笑慕凉能够找到自己，终有一天她也是能找到晶嫣的，可她没想到，自己这没头的期盼，却毫无预兆的破碎了。

笑慕凉知道她心里挂念着晶嫣，却是没有开口问过。她也知道，他心里一直想着终有一日见到晶嫣，可自己也没办法，宛童的出现，让晶嫣的归来毫无希望。

今日，笑冥心中不解，震惊，但她就这么看着笑慕凉，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笑慕凉也看着她，目光交汇之间，她便是也明白了一切。

“抱歉，命数之事，我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