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京看着他那一副掐指神棍的样子：“看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出来啊，我又不是神棍！”杨平贺拿过那个册子皱了皱眉。“不过这字，还挺好看的。”

江先生没说话，抬起的册子下，那几张白纸正好裸露出来，浅浅的笔迹勾画出一个人形，一件极不规则的长款衬衫跃然纸上，笔锋极其流畅简练，画的却极其立体，一笔一划可能不是那么规则，却偏偏极其让人吸引。

一张一张的抬手翻过去，有极具个性的晚宴礼服款，也有华丽奔放的波斯米亚风格，最惹人吸睛的是那件套旗袍。

那是一套成品设计，运用的是骨扇的元素。

廓形曲线柔美，领，襟，开叉等细部都运用了同一种扇形元素，却又分别表现不同，领是形，襟是骨，衣是面。

衣裳连属，适体收腰，图中的轮廓模糊的女人，似乎摇着扇子浅笑一般，仿佛跨过那个世纪，直到面前来。

江一京愣了一下，他觉着，自己好像有了一个方向。

季和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醒来脑子依旧是疼，只不过比起之前密密麻麻针扎一般的疼，如今倒是好得多。

天已经黑了，看不出来是几点，屋里依旧是恒温，许是温差大的原因，玻璃上已经透出些许雾气。

屋里没开灯，只有那几台机器明明灭灭闪烁着光。

季和坐起身，丝毫不在意腿上的伤一般，抬脚踢开被子，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怎么看怎么刺眼，末了，抬手一拔，总算全世界安静下来。

她没说话，只是一只手卡着下巴，一只手垂在床边，眸子里透露出些许无力懒散般。

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明灭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转瞬却又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像是全部放下一般。

她轻轻闭上眼，让人看不透她眼底的情绪，只有那张苍白的脸，浅浅淡淡波澜不惊，可又像是酝酿着最大的情绪一般。

一夜未眠，直到手指尖被掐的冒血，季和才反应过来。

她看了看窗外，上一刻天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全黑，下一刻却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黎明前的黑暗吗？

手中的设计稿画完最后一笔，纸上的模特一身秋季茧型大衣得体，收腿的小脚裤露出脚踝，罗马鞋休闲得体，夹杂着几分的随意风。

图稿上的线条极为流畅，一笔一划都极其简练，却又精致完整的无可挑剔，五官未名的模特被随意勾勒出一个姿势，却偏偏极具慵懒和动感。

这样的设计稿，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得出设计师的深厚功底，浅浅的勾勒却跃然纸上般立体，已经足够让人惊叹。

而它的设计者，却好像不满意的样子。

季和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上下一圈，比例好像大了。

没有任何犹豫，她抬手直接把纸顺着封页极为流畅的撕下来，抬手扔进垃圾桶，那动作，像是习惯了不知多久一般。

季和：“还是垃圾！”

她闭着眼睛仰了仰头，一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可情绪却莫名的低沉。

她这人挑剔至极，对于自己的作品，容不得有一丝错处，对人也是容不得一点儿沙子。

秦晓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团成团的废纸，垃圾桶里一片白花花的纸早已经堆不下了，多出的全部散落在地上，像是昭示着主人阴晴不定的脾气。

这是秦晓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她抬手随意捡了一张打开，饶是她不怎么了解设计这个行业，却也能看出纸上画的服装款式图是极好的。

“怎么丢了呢？这不挺好看的？”小护士大眼睛眨了眨，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一片废纸，不理解的说道。

季和：“不好，全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垃圾！她听得到身后的人是谁，后面的两个字砸了下嘴巴，没有吐露出声。

秦晓怂了怂肩，她不是专业人士，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差错，可能有些东西在她们眼里觉着是还不错的，可在那些懂的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艺术这两个字儿，她是向来不着什么边儿的。

小护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好奇的问：“你是设计师吗？”

季和：“记不起，不知道。”

她手撑着桌子，抬手转了下椅子，回头看了下那姑娘一眼。

“今天休班？”季和是第一次看到她没有穿那套白色的护士服，而是一套嘻哈风格的卫衣套装。

盘着的头发散落下来刚好齐腰，她梳的是个内扣打薄齐刘海，更加衬得那双眼睛大大圆圆的的，跟葡萄串一般水灵灵的。

她身后背着个帆布包，简单而又随性，如同她本人的性格一般。

秦晓：“啊，休班，明天就是决赛了，我今晚要去宁济省，刚和医院报备去的，顺道过来看看你。”

那双大眼睛依旧带着笑，眼底的兴奋是控制不住的，好像期盼一般，季和知道，那是向往。

“不急着去找你的四书小哥哥？”季姑娘眼底嗪着点打趣的味道，薄唇挑起，笑吟吟看着面前那个大眼睛姑娘。

这孩子生就一副无害的样子，着实忍不住让人逗弄几分，尤其是季和这种心里恶劣的，不逗弄，总少了几分乐。

“四书？”秦晓大眼睛迷茫了下“四书是谁？”

她有这么个哥哥？她怎么不造？

季姑娘没说话，倒是把手机翻了个转，在秦晓面前晃了下，挑着的眉毛微微上扬，连带着那颗小痣也在微微的跳动。

“你，说的是礼记？”小护士迷茫的大眼睛总算是转过来了，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一下子找到路一般。“不对啊，他怎么就成了四书了？”

季和捏着坏，笑吟吟的眸子明明灭灭，掐着手指说：“礼记，可不就是四书嘛？”

能叫这么个名，也着实是个胆子大，季姑娘倒是忍不住上心了几分好奇。

一句话彻底把秦晓搞明白了，她只是个有点儿呆，又不似sa，语文虽然不好，也是大学毕业的好吧。

礼记可不就是四书之一嘛！

得，这姐们儿比她学识渊博。

不过一提这事儿，小护士可没忘了上次被人套出来被切的事儿，赶紧迅速转移话题，生怕面前这个姑娘再给她扯回来。

她就不知道了，明明一个看着年纪不大一副良善的姑娘，怎么就那么难缠呢？

如果让季和知晓有人用良善来形容她，不知道是否会笑破天！

秦晓：“噢，我都忘了正事了，喏，这是我从老家带的药茶，补身子的，也让杨主任看过了的，一天喝两次，有助于膳食健康噢。”

这么一打岔，她都忘了自己要来做什么了。

说着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个浅蓝瓷罐子来，只有一个手掌大，约有十公分高，圆圆的一个瓷罐子。

她打开来，倒出一个黑色一团的东西出来，那样子看起来跟普洱茶团一般，可偏偏罐子一打开，一股子中药味弥漫开来，很是浓重。

季和不自然的皱了皱眉，眉心有一丁点儿的抽搐。

“这是，中药？”

她是极其不愿喝中药的，就是往嘴灌，都不见得能给她灌进去。

杨主任一开始也说早给她中药疗养，可才提了不过一个头，季和就直接拒绝，怎么都不愿意，她是宁愿在医院的病床上再跟个废物一般躺个十天半月，都不愿意喝一口中药。

秦晓看她脸色变得那个样儿，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当初杨主任也是跟她说过这女人对重要的排斥性的。

“呃，是，也不是。”秦晓撇了撇嘴，颇有点儿说不清的样子。“这个不是中药，不过里面着实有几份药材的，它和中药不一样的，这是酸甜口的。”

前面的那些话还没什么毛病，后面的三个字可让季姑娘眼睛抽搐的那叫个不行啊！

中药还酸甜口的？姑娘你咋不说雪糕烫人呢？这不扯呢嘛！

秦晓似乎也觉着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小护士皱了皱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末了大眼睛一转，拿过一旁的杯子说。“哎，那个，我泡了你就知道了。”

季和：“什么？你还想泡我？”

她压着眉，抬着眼角，小痣淡淡，话语里嗪着三分坏，笑起来的样子坏心的不得了。

秦晓被这句话逗的差点没把手上的杯子翻过来，顿时一张脸红的像苹果一般，怎么都不知所措。

罪魁祸首却是乐的更欢了，面前的姑娘简直就是开心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