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十五年，一处破败的宫殿里。

“白婉婉，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他可是天子啊！你不怕大盛朝的先祖索你的命吗？”

披头散发的女人瘫坐在宫殿中，对对面的宫装美人怒目而视，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白婉婉一袭华丽的凤袍，头上珠翠琳琅，她伸出涂着鲜红丹寇的手，掐着女人的小脸：“啧啧啧，说起来，我还挺佩服你的！裴令萱，每天看着我和你最爱的男人成双成对，心里滋味如何？”

裴令萱心里一痛，沉默不语地转过头去。

白婉婉脸上扯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裴令萱，我真为你不值啊！你说苏和钰到底有哪里好？他把你们兄妹利用得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又毫不留情地抛弃，他亲手把你抄家灭族，把你至亲的兄长扔到了乱葬岗任野兽啃食！你怎么还能这么爱他？真是个贱骨头！”

裴令萱如同槁木死灰一般坐在榻上，眼神里满是绝望。

白婉婉拍了拍手，笑容讽刺：“看在你以前没得罪过我的份上，我准你去看看他的尸首，就在养和宫躺着呢，死的时候都没闭上眼睛！”

“哈哈哈哈，都是一场孽债！孽债啊！”

裴令萱喃喃自语，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之气，她强撑着身子，奋力撞向宫殿的大柱子上。

“苏郞，这条命算我还你，若有来生……我们再也……”

不见！

……

“小姐？小姐？”

{“哎呦诶！都什么时辰了，我家小姐怎么还不起床呢！这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又有理由责备小姐了！”}

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回响。

裴令萱皱皱眉头，眼睛微睁：“抱琴？”

{“抱琴是谁？还跟我的名字那么像！小姐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丫鬟了？天哪，都说薄情郎薄情郎，难不成今天让我摊上了个薄情小姐吗？我玉琴今天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呜呜呜呜呜！”

裴令萱被那道声音吵得头痛，她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的帷幔。

这……不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吗？

小丫头玉琴凑过来，娇俏的小脸上表情复杂：“小姐，今天是您进宫选秀的大日子，大夫人说了，让您收拾收拾，去前堂待命呢！”

{“诶呦呦，小姐这小脸怎么如此憔悴，难不成昨晚没睡好吗？”}

裴令萱还没缓过神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玉琴的脸蛋。

这是……玉琴?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自己不也死了吗？

难不成她重生了？

玉琴凑过脸来，把裴令萱拉起来：“我的小姐啊，你别再发呆了，等会宫里的嬷嬷就要来了，我可要给你好好打扮一下！”

裴令萱身体使不上力气，被玉琴按着坐到了梳妆镜旁。

她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陷入了一阵恍惚。

玉琴在身后给她梳妆打扮。

{“啧啧啧，小姐这小脸蛋真是太美了，我今天要大展身手，保证让小姐把那个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玉琴？你在说什么？”

裴令萱疑惑地转过头，她明明看着镜子中的抱琴嘴都没有动，怎么会有声音呢？

“小姐，我没说话呀？”玉琴不自觉地伸手捂嘴。

{“我难不成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裴令萱心里一惊，刚刚自醒来伊始，便听到玉琴的声音细碎不停，可她的嘴巴却没怎么章动，难不成是活见鬼了？

可看了看玉琴那满面红光，应该不是，那难不成是自己可以听到旁人的心里话？

裴令萱心中仍是存疑，此时玉琴伸手抚摸着裴令萱的鬓发：“小姐，你可一定要好好打扮，若是你这回能雀屏中选，成了宫里的娘娘，大夫人和表小姐她们也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大少爷在外征战……眼下生死未卜，外头正是满城风雨……都说大少爷当了逃兵……小姐这回要是不能入选，以后肯定会被大夫人磋磨到死的！”}

选秀？大少爷？逃兵？

裴令萱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想到那个永远无条件宠溺自己的兄长，心里揪紧。

看情况，她是重生到了选秀的那一天，乾安一年。

玉琴还在，哥哥没死，一切都还来得及。

外间一阵嘈杂，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裴令萱看过去，果然是裴府的表小姐，大夫人的娘家侄女，她的准嫂子：程雨柔。

程雨柔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令萱啊，你也太不懂事了，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床，宫里的嬷嬷都快到府里了，怎么才梳妆打扮好？”

{“这死丫头就是好命，有祖荫庇佑，我身材容貌样样不差，不过商户出身，就不能入宫当娘娘，还得给她那个逃兵哥哥守着活寡，凭什么？”}

裴令萱听见她的心声，心里不无震惊。

她一直以为程雨柔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想到是刀子嘴斧子心！

裴令萱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的玉琴先耐不住了，大声呛她：“表小姐，您还没成为我们裴府的人呢，怎么管得这样宽？”

“你！”

程雨柔怒视着玉琴，被噎得说不出话，抬手就想给玉琴一巴掌。

{“死丫头都到了这个份上还端着架子，真以为自己能选上吗？听姑母说，宫中的贵人都对她的身份很不满意，怕是等会就要带着降罪的圣旨来了！”}

裴令萱听着程雨柔心里一口一个逃兵哥哥，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她还想动手，猛地站起身，死死地攥住了她高高扬起的手腕。

“程雨柔，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一个破落户的女儿，三生有幸才攀上了我哥哥。你看清楚，这里是裴府，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裴令萱的话掷地有声。

程雨柔脸上瞬间青一阵白一阵。

{“裴令萱，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娘娘了，敢教训我？呵，姑母已经准备好了，你一旦落选，就马上把你嫁给左相的二公子为妾室，妾通买卖，以后你就是个任人玩弄的命！”}

裴令萱听到了她的心声，眼神一凛，刚想说话。

外间有丫头禀报：“大小姐，表小姐，郭嬷嬷到了，大夫人请你们去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