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人生礼仪中最后一个礼仪。

我老家在河南开封一带，乡下人依旧讲究入土为安。

爷爷去世的时候九十多，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一个普通的早晨，睡着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按照亲戚朋友的说法这是喜丧，虽然伤心，爸爸和大伯他们还是第一时间操持爷爷的葬礼。

我是家里的长孙，需要在爷爷灵前为爷爷守灵。

大伯早些年只有一个女儿，早就已经嫁为人妇，小儿子才十五岁，守灵的众人自然要落在我的肩膀上。

棺材还没有被封上。

看着躺在棺材板里的爷爷，我的内心悲痛万分，我才成家不到两年，这些年忙于工作，没有来得及生孩子。

主要是生活压力太大，生孩子会多出一笔花销，以我和妻子目前的收入水平暂时还没有办法承担。

我本来想着爷爷还能抱上重孙子，心里想着造化弄人，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爷爷就这么走了，想到小时候待在爷爷身边的时光，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亲人离世，再坚强的人，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刚哥，你别太伤心，爷爷他这是喜丧，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也是为儿孙考虑。”

“我们要坚强一些，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

在我身边说话的人是三叔家的孩子，陈强，比我小几岁，大学还没有毕业。

陈强倒是很成熟，不过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眼里也含着泪。

爷爷生前对待我们几个小孩子都很好，出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品质里买东西都会把每个人照顾到。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人们都在忙别的事，偶尔会有亲戚进入灵堂，给爷爷磕头，做最后的送别。

前半夜还好，人比较多。

后半夜灵堂里就只剩下我和陈强两个，原本爷爷还有几个孙子，但是他们年龄太小，后面还有好几个夜晚要熬。

守灵这种事只能落在我们两个大的身上。

我这些年已经很少熬夜，前面还好，到后面已经昏昏欲睡。

灵堂里的布置有些恐怖，但一想到躺在罐子里的人是我爷爷，我便不再害怕。

不知何时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让我惊讶的是，面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灵堂。

确切的说位置没有变，就是周围的布置变了，面前的棺材消失不见，陈强也不在我身边，周围安静的可怕。

明明是黑夜，家里没有亮灯，但我的视线却没有受到影响。

“咯吱！”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

爷爷是个木匠，家里的大门是木质的，我听我爸说过这扇大门是爷爷年轻时候亲手制作的。

年份太久，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过去，大门敞开，外面却没有人，突然一道身影灵活的闪过。

虽然没有看到脸，我还是觉得对方的背影有些熟悉，确切的说是对方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熟悉，然而我死活也想不起来。

家里这几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或许是某个亲戚也说不定。

我站起身缓缓走出门。

家门口有一个石碾子，摆在外面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我看的非常清楚，石碾子旁边站着一个人。

明明距离我不算太远，我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谁在那里？”

我不停向对方靠近，但是对方却距离我越来越远。

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外面的天很黑，看不见月光，我的眼睛却如同自带灯光，地上的坑坑洼洼看得非常清楚。

没来由的后背一阵发凉。

“该不会是撞邪了吧？还是说我现在是在做梦？”

“刚子～跟我过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猛然抬头，这是爷爷的声音。

难不成刚才我看见的那个身影是爷爷？

我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害怕，没想那么多，顺着身影消失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对方一直和我不远不近的，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一个不注意，居然直接追到山里，周围的地形对于我来说很熟悉，这是我家的地。

我离对方也越来越近，最后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无论我如何动作，身子仿佛不受我控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爷爷，是你吗？”

这是我家的地，地里之前种的是麦子，收完麦子之后空了下来，只等明年春天重新播种。

爷爷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等我想问个清楚的时候，却感觉自己浑身一阵无力。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摸我的脸。

我赶紧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在灵堂中，天已大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爸妈就在旁边，他们看到我醒过来，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知道你伤心，但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快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爷爷也不想看到你，累着自己。”

我想到了刚才的怪梦，其实我也没有办法判断那是不是一个梦。

最后一瞬间，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爷爷，他在对我笑，还在对我摆手。

而他身上的衣服就是大伯亲手套上去的寿衣。

“爸，爷爷的坟址选好了吗？”

“还没有，阴阳先生那边似乎出了一点问题，到现在都没有确定。”

听到这话，我大概明白爷爷为什么会托梦给我。

“要不去后山那块地看看，或许爷爷有自己的想法。”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大伯他们此刻也过来了。

对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道袍的阴阳先生。

我们这里一般把道士叫做阴阳，家里有人离世，都要邀请对方过来做法事。

整个送葬的过程中，阴阳先生从头到尾都会在现场。

“听你家娃的，带我去后山那块地看看。”

“指不定老爷子给这小娃娃托梦。”

我心里已经抬头看了过去。

阴阳先生差不多跟我爹年龄一样大，接触到我的目光，对方笑了笑没有多说。

最终爷爷就埋在在后山那块地里。

送葬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事后爸爸和大伯也问过我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希望爷爷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