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舀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咀嚼。就是鸡肝的味道。

琼冉把这碗吃完，再吃下一道。

下一道看去像一盘普通的酱牛肉，点缀着百叶草。琼冉有了之前的经验，知道这不能是普通的酱牛肉，便又问旁边姑娘：“这个是什么？”

“这叫牛欢喜。”姑娘活泼得很，有问必答，笑哈哈得说，“就是母牛的生殖器。”

“咱们这菜咋这么重口味呢？”琼冉笑道，有些不忍下筷。

“因为是皇上的万寿宴席嘛，又加上是选妃宴，所以有这些重口味的东西，不是很合氛围么？”姑娘笑道，一点没有脸红，一看就是久经考验的社会人。

琼冉点点头，想无论吃啥，都是吃人，都是在享用人类的创造成果，何必纠结？便笑眯眯夹起一块，送入嘴巴。

并没有什么腥臊的味道，和酱牛肉平等无差。琼冉喜欢吃酱牛肉，便用这个把一碗米饭吃完，一边的侍者立刻给添了一碗，她笑着点头接过，再吃下一份菜。

下一道菜是一个焖锅，锅里面放着一些生菜叶子，叶子绿油油得，明显未经过烹制，是东西做熟了之后放上去的。叶子上放着一些老鼠，都像婴儿一般，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脚是平伸着的。老鼠被焖至焦黄酥嫩，毛发当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明显内脏也被清理过了，五官是完整的，睁着晶亮的大眼睛，好像死不瞑目，似乎在说：“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被焖了？”

“这东西，看去有点像《西游记》里的人参果啊！”琼冉淡淡笑着，拿筷子指着老鼠道。

“就是这个意思。”姑娘笑道，“这叫‘多子多福’。”

琼冉知道好多地方把鼠肉当做美食。有一种老鼠叫竹鼠，曾被大规模养殖，个头能和鸡一样大，成为好多人的三餐必备。还有一种叫做水豚的动物，也可以被归为鼠类，长得和猪一样大，南美洲的农民常养殖了吃肉。

她便没有芥蒂，拿起一只，放嘴里咀嚼。味道和炖鸡很像，又滑又嫩，好吃极了。

这道菜用一碗米饭下肚，琼冉已经吃得快饱了。旁边又有一道菜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个炖锅里的菜，里面是一条蛇盘绕着一只鸡，而且蛇头大大得张开，咬住鸡的脖子。

“好恐怖的画面。”琼冉对隔壁的姑娘笑道。

“这个呢，叫‘龙凤一家’，龙就是蛇，凤就是鸡。这条蛇是毒蛇，当然你放心啦，吃下去是不会毒发身亡的，因为蛇毒在烹煮后会变成无毒的蛋白质。烹饪前，先让蛇把鸡咬死，所以做成这样。这个的寓意是希望皇帝多子多福，龙凤齐全。”姑娘笑道。

琼冉想，这个姑娘真是好脾气，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熟稔得跟自己聊天。她点点头，又笑道：“怪可怕得。”

“皇上喜欢各种奇怪的东西，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所以这次寿宴，特地做了这些。而且越是这种奇怪的东西，越能激发情欲。”姑娘说着，脸忽然红了，或许是吃东西吃多了熏得。

说罢，她不讲了，欢快得吃自己的饭。

琼冉点点头，觉得她讲得有理。便下了筷子。

原来，鸡和蛇都是切块的，只是用糯米黏在一起，看去好像是完整的。用筷子一夹，就能取出一块。琼冉索性又舀了一碗汤，取了好几块，一边吃米饭一边吃它。

蛇肉的确好吃，和田鸡很像。而鸡肉的美味是不必说的。琼冉把这碗吃完，连汤都喝光，一碗米饭又没了。

她快要饱了，见旁边有些凉菜，便夹了来吃。这些倒都是些平常菜品。

一餐毕，琼冉感到好满足。皇帝起身，笑道：“诸位随朕到阅是堂，听京都戏班子唱戏。”

“是！”众人颔首道，同时拱手，琼冉见和盛朝礼节一样，觉得好好玩，也有模有样得学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延寿宫。

大太阳照得地面发烫。四野一片雪白。夏日的盛景只从颜色上看，和冬日一样。琼冉觉得好玩，笑了起来。

她想，阮朝的皇宫其实相当于中国的亲王府。成都的蜀王府，和阮朝皇宫就一样大小，而且也是黄色琉璃瓦铺就。阮朝也的确服从中国的宗藩体系，属于亲王级别。这样想，这一切就很合适了。

鸟雀啁啾，绿意盎然。琼冉闻着空气里的香味，感觉像谁撒了香水。她感到身体滑滑得，丝绸衣服也滑滑得，好像在一张大床上，好舒服。

一会儿到了一个两层的楼前。一个牌匾挂在一楼门上，写着“阅是堂”三个汉字。

这个楼的长宽，和故宫里看戏的楼——畅音阁是一样的。只是人家的楼是三层的。

进去了，可见里面灯光明媚，窗户透进来雪白阳光，暖乎乎得。大红的颜色铺就在各个位置，椅子也都是红色的。舞台上已经布置好布景，写着金黄的字：“万寿无疆”。

众人坐毕，舞台上“叮叮当当”，开始演奏音乐，接着戏子们出场了。

琼冉没兴趣分辨那些广东话的咿咿呀呀，只觉得好玩，好像看猴子叫唤。她看着看着就睏了，便眯上眼睛。这叫“食睏”，她有时候这样。

睡着睡着，就见自己到了戏台上，冲台下一拱手，笑道：“今日俺来给诸位演个杂戏，大家乐呵乐呵！”

台下无人，却发出明亮的“好！”声，诡异得很，也可说正常，因为风就没样子，却可发出声音。

琼冉哈哈笑，摇身一变，身上幻化出五彩戏服，头戴羽翎，背后插着五色旗帜，手拿长枪，高喊一声：“我乃穆桂英，今日来平北辽逆贼！”

后台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她接着在台上来来往往，蹦蹦跳跳得玩得好开心。台下时不时响起叫好声，却从始至终没有人。

琼冉嘴上带着笑，眯着眼睛，被旁边的姑娘全看在眼里。她正是吃饭时候跟她说话的人。

姑娘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