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怪煜煜,真的,楠姐,静下心来,我能明白煜煜那样做是为了我俩好,而且我真的对瑞雪没有任何想法,完全死心了,就算瑞雪和宇泰闹掰了回来找我,我也会无动于衷,现在我心里只有煜煜,真的楠姐,我一点都不怪煜煜,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她、伤害了她,可是我都这么混蛋了,她还来找我,不放弃我,让我感到更羞愧更内疚,感到对不起煜煜,是我自己出现了问题,是我自卑自惭,跟煜煜没有关系的,楠姐。”无疾无地自厝道。
“唉,这事也是没办法的,煜煜就那样的身世,改变不了的,我很清楚,煜煜并不是有心想隐瞒你。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我姑父过去当过兵,特务营长出生,后来还在安全局干过一段时间,由于职业特殊,他的家庭关系对外都是保密的,除了亲戚知道他的一些社会关系,外人很少有人了解的,即便姑父后来下海做生意,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他很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再后来,我姑姑突然离世,肉肉夭折,杨钰敏离世,一连串打击接踵而至,子隐为了给母亲讨公道鸣不平,后来和煜煜都改姓随母姓,更不愿意跟外人提起和姑父的关系,煜煜大学毕业后又出国念书,就算是姑父的好些朋友都不晓得他还有一个这么不平凡的女儿,就更不用说中昊集团里的那些人了,费总经理可能知道,但是姑父不提,他也守口如瓶。因为我姑姑还有子隐的原因,煜煜虽然答应进入中昊作营运总裁,帮姑父的忙,因为她和子隐在集团里有股份,我姑姑名下的股份都过户给了他俩,外婆的股份大部分也给了他们,所有他们兄妹俩的股份加起来比姑父还要多。煜煜和姑父一直有来往,但是她知道我姑父和杨钰敏的事情后,就一直没有再叫过爸爸或者父亲,在她心目中,小时候的那个慈父已经和妈妈一起逝去了,她一直称姑父为董事长或者傅总,姑父拿她也没有办法,儿子一直不认他,好不容易把女儿哄到了自己身边做事,时不时可以和她一起聚聚,吃个饭喝喝茶,谈谈工作,聊胜于无吧,其实姑父也挺可怜的,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生病住院,想女儿了,又不好意思自己打电话,还要让姚曼娜转告煜煜,低声下气的恳求她,唉,也是造孽哦。无疾,煜煜就这麽样的一个情况,她心里有疙瘩、有坎儿过不去,所以怎么可能主动向你说明她的身世,直到你出走后,她才正视这个问题,可是又找不到你,直到前两天黄澤岷找到煜煜,和她谈合作的事情,他给煜煜说,只要煜煜肯入股他的工厂,他就一定帮着我们把你找到,呵呵,这个奸诈的家伙,原来是他把你藏起来了,”
无疾羞愧难当,狗子的黄澤岷太阴险了,把自己耍了就算了,居然还拿自己做筹码要挟煜煜,唉,自己丢脸无所谓,连累煜煜丢脸简直就罪该万死了,万劫不复了。无疾心虚,嗫嚅着问,黄澤岷敲了煜煜多少竹杠。
亚楠说,开始黄澤岷狮子大张口,煜煜怕他使诈玩花样,就叫来我和她一起跟黄澤岷谈判,那黄澤岷才虚火了,最后答应,一千万现款,出让五十一的股份,煜煜控股,找到你就正式签署合同、打款。
“啊,一千万!”无疾闻言,不由自主惊呼了一声,狗子的黄澤岷,太心黑了,来他纸厂这么久,无疾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内幕的,那个纸品厂,是黄澤岷吃的恶疾、接的别人的血,人家建厂倒是花了不少钱,可是黄澤岷首付款也就打给人家不到两百万,余款分六年付清。这个王八蛋,狮子大张口啊,一张嘴就敲了煜煜一千万的竹杠,而且才出让了五十一的股份,以后工厂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由煜煜承担,他只承担利息,就是说,黄澤岷利用自己做筹码,不仅收入全部投资,又白得了工厂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还白得了一个那么有前景的特种纸项目,今后还不用再出一分钱的流动资金,这样的好事,简直堪比天上掉馅饼,而且全部砸中了黄澤岷!
“那怎么办?煜煜找了你那么久,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讯息都没有,连我都查不到你的踪迹,你说煜煜急不急?只有黄澤岷晓得你在哪儿,要不是我在一旁镇场子,别说一千万,那黄澤岷就算是张口要两千万、三千万,煜煜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过去黄澤岷买凶的案子我过问过,还当面警告训斥过黄澤岷,对我他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惮畏怯,留有余地,算他良心发现吧。”亚楠说。
“良心发现?黄澤岷有什么良心,他良心早被狗吃了。”无疾愤愤不平道,即为自己,更为叶虹虞抱屈,他不服气,自己被骗也就算了,可是累及叶虹虞的英名,那就难辞其咎了。
“那怎么办?找不到你煜煜心烦意乱寝食不安,要怪还不都要怪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无疾,我们都把你当成自己人、当家人看待,再有什么事,你不跟煜煜说,也该跟我或是子隐说说嘛,一跑大半年,藏得严严实实,居然连我都找不到了,煜煜能不着急啊,她好担心你,生怕你出什么意外,你们这些男人啊,都一个德行,自私自利唯我独尊,为了你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管不顾的,你知道这段时间,煜煜受了多少罪,茶饭不思,夜不安寝,看来好让人心疼、可怜。”亚楠是个直脾气,有话直说,遇事从不藏着掖着,无疾闻言,更加羞愧难当,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作任何分辨。
正在这时,子隐拧着大包小包的外卖来到家里,问亚楠说:“你点的外卖啊,我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外卖小哥,都给你们拿来了。”
陡然见到子隐,无疾脸上发烧,嗫嚅着打招呼道:“大......大哥,你好,好久不......不见了,”
子隐若无其事、泰然自若的朝无疾招招手说:“坐吧坐吧,无疾,刚回来吧。”
“是的,大哥,刚回来没多久。”
亚楠见子隐来了,乐呵呵说道:“好啊,你和无疾聊聊,我去接煜煜,正好给姑父送点东西去。”
“薇薇安也去了,麻烦大姐一起接她回来。”
亚楠答应着,从外卖里拿了一个汉堡,拧了一包东西出门了。
屋子里就剩下无疾、子隐,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无疾感到好尴尬又狼狈,搜肠刮肚的想着说点什么才好。
还是子隐打破了沉默,拿了些外卖让无疾吃,他自己也吃,看着无疾头顶上空问:“这段时间,都在冥想静心吧?没撂下哈?”
“是的,大哥,一天都没落下,厂里晚上没什么事,又没有其它什么娱乐,我就看看书,然后就按照你教我的方法静心,有时候可以冥想一整晚,第二天也不感觉疲乏。”
“呵呵,不错诶,有进步。”子隐笑道:“吃过东西,喝点茶,我们一起静心吧。”
“好啊,大哥,好久没和你一起冥想了。”无疾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个汉堡,喝了点茶水,然后就和子隐去到房顶的屋顶花园,在葡萄架下席地而坐,静心冥想。
只一会儿功夫,无疾便物我两忘,进入了静寂之中。
然后就听见有个人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浑厚而富有磁性:“抬头向上看,看到一朵云彩了吗?上去,上到云彩上,不要有抵触,轻轻的上去,它会带你去到一个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无疾突然发觉自己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心里想着我要上到那朵云彩上,身体就慢慢漂浮起来,居然真的上到了云彩之上。随着祂漂漂浮浮,浮浮飘飘,飘过山峦、湖泊和森林.......然后跟随那个声音指引,无疾从云彩上飘落到地面,无疾发现自己在一座深宅大院的后花园,花园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一派生机勃勃。自己居然是个半大小子,从池水的倒影看得出来,生的目如琅星、面若冠玉,甚是清新俊逸。这里是宇文家,自己叫宇文煦,字明灏,这会儿是来花园里采花的,今天亲爱的婳儿要来,她喜欢鲜花,自己想采摘很多鲜花送给婳儿,博她嫣然一笑。
婳儿叫姬疏影,俊俏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眉目如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人见了,魂牵梦萦。
婳儿他们姬家和自己宇文家是世交,婳儿自幼得父母宠爱,多才多艺,好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自己和她自幼相熟,清莹竹马,亲密无间。
婳儿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比自己成熟懂事,就拿这花儿来说吧,自己心里知道,过会儿婳儿见到采摘下来的鲜花,又要嗔怪自己,说自己暴殄天物,好好的花儿采摘下来,都被糟蹋了,还会取笑自己牛嚼牡丹,煮鹤焚琴,糟践美好的东西,尽干些煞风景的蠢事。
自己才不管呢,就喜欢看婳儿轻嗔薄怒的可爱样儿,听她发几句无关痛痒的牢骚,发一点点怒气,闹点小别扭,婳儿嗔怪自己的样儿跟撒娇也差不多,乖巧可人,讨人欢喜。婳儿不知道自己故意这样做,就是挑逗她,惹她生气,然后自己会认错,说些好听的话逗她发笑,送她些赶庙会淘来的可爱的小玩意儿,她不生气了,就会牵着自己,把采摘下来的鲜花埋在后花园最角落、自己和婳儿一起建造的花冢里,这是他们俩的秘密,只有婳儿和自己知道,婳儿说,花儿会变成花泥,是上好的花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花泥更护花。
自己也会随父母去到姬家找婳儿玩耍,婳儿会做各式好吃的糕点,栗子糕、桂花糕比外面老字号的做得还要好吃,走的时候,婳儿总会拿出一个食盒,为自己带上各款点心。母亲最喜爱婳儿,兴致来了还会跟她学做点心。
日子是那样美好,自己慢慢长大,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婳儿吟诗作对,舞文弄墨,时光荏苒,年华似锦,却不知岁月如流,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浑然不觉中零落将近......
婳儿的父亲被奸人陷害,又被人上折子参了他一本,告发他的诗集中有反诗,其实全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婳儿父亲被腰斩,家中女眷发配至宁古塔为奴。
当真是晴天霹雳,祸从天降,自己被惊呆了,偷出家中财宝要去救赎婳儿,不想被管家告发,父亲胆小怕事,深怕自己招惹灾祸连累家人,把自己锁在了一座废弃的宅院里,要自己面壁思过。
几个月后,自己在母亲的帮助下逃脱,怀揣自己所有的钱财前往宁古塔救援婳儿。
几经周折,散尽所有钱财,终于救出了受尽屈辱倍受折磨的婳儿,却不想被她的主人发现,于是自己带着婳儿逃跑,慌不择路中跑上了一处山崖,追赶他们的主人和随扈也到了,自己拔刀阻挡那主人和他的随扈,掩护婳儿从山涧的小道下山,不想寡不敌众,被随扈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婳儿不忍抛下自己独自离去,跪求主人放过自己,她跟自己哭诉道:“明灏哥哥,你快走,婳儿这一生亏欠于你,下一世,我一定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执子之手,携手白头。”
说完,便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家奴给押走了,留下绝望的、在风中声嘶力竭叫喊着她乳名的自己,毕竟是朝廷吏部郎中的儿子,那些人也不敢太过为难自己。
来到半山腰,婳儿转过身无比深情的望着山顶,大声喊道:“明灏哥哥,好好活下去,我们下一世见!”说完拼尽全身力气挣脱抓住自己的那些家奴,飞身跳下了悬崖,一朵娇艳的花儿在狂风中凌乱,最后被吹得支离破碎......
“婳儿.......”空旷的山谷中飘荡着自己无望的、凄厉的喊叫声,婳儿没了,我也绝不可能独自留在这污浊的恶世之上,“婳儿,等等我,我不能没有你......”自己跌跌撞撞的步履瞒珊的来到婳儿跳崖之处,想都没想,便纵身跳了下去.......
然后.......然后自己又回到了彩云之上,这彩云像漫天飞舞的柳絮般柔软、轻盈的五彩云朵载着自己,飘飘忽忽,来到了一处像天堂般美丽的花园,这里繁花似锦、争奇斗艳,很多美丽的花儿自己都叫不出名字来,如仙乐般动听的美妙曲声弥漫在这一度空间。
这里是天堂吗?婳儿也来到这里了?自己想大声的呼唤婳儿,可是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自己的心灵感到很平静,在花园里游荡,享受这里的宁静和美景,也搜寻着婳儿。有很多白色的明亮的光团围绕着自己,欢快的起舞。其中的一个白色光团好像和自己很有缘,他好可爱,像胖乎乎憨笨的熊猫,他用自己的光包裹住自己,和自己心灵感应,告诉自己很多信息......
后来,那些白色光团渐渐散去后,就像是剧院里曲终人散时分,这时,飘来一团明亮的蓝色光团,是婳儿的辉光那种明净澄澈的蓝色光芒,可是祂不是婳儿,因为祂跟自己说,也没有任何声音,是心灵感应:“你的婳儿已经离开这里,不过你会很快会见到她。”
“您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请您告诉我。”
“这里是你来自的地方,也是你的归属和终点,这里不是地方,这里是彼岸,也是你,也是婳儿。”
自己听得懵懵懂懂,却似乎又明白了祂的意思。
那蓝色的光似乎不愿意更多的解释,只是用心灵感应发出请求:“我想通过你和你们那里的一个人说话,可以吗?”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团光那么亲切温柔,和婳儿一样。
祂马上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漂浮过来,和自己合为了一体,听她用很温柔清晰的声音说道:“仔仔,是妈妈,妈妈已经原谅了你爸爸,你们在尘世间好好过吧,你知道,我们最终会再相见的......”
声音越来越小,细得像丝线,自己有好多事想问问那蓝色的光,祂却漂浮开去,慢慢的消散开来,像一缕青烟,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天边又传来那带有磁性的声音,呼唤自己回去,回到当下的自己,回去,回去,祂告诉自己,把所有的意识焦点都集中在这一世......
慢慢的,无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感觉到身体,手臂能动了,腿也有感觉了.......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月朗星稀下、泪流满面的子隐,无疾有些发蒙,自己这是在哪里?婳儿呢?那团蓝色温暖的光不是说我马上要见到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