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乐正酣然大睡，凫栾忍了忍，终究是没将他叫醒，看这情形今晚即便带上他似乎也并没什么用处，想来也是上去就是干的节奏，根本用不着他曲线救国，又何必带这么个憨憨？

出了门，才更觉得气氛诡异。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似的，四下里静得能听到他二人的鼻息。

夜海长袖一挥，便让他们的气息也隐匿在这浓稠的夜色里了。

两人白日里已经将这寺庙的布局摸得个一清二楚，此刻即便闭着眼，也能寻到那梵钟所在之地，只是，还未走近那座梵钟，便见天际乍现一道刺眼的光芒。

只片刻，凫栾便瞧见一位白衣飘飘的仙人腾云驾雾从天而降。

正惊诧着这天外来客之际，那白衣神仙已然翩然而至，只见他手中的折扇轻点唇，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向他们走了过来。

这，这不是在九重天上见过的……

凫栾还这厢没将对方的脸和名字对上，那边就听他温和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夜海，你果然在此。”

说完，那人又笑着对凫栾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你也在。”

“我……”凫栾刚一开口，就被夜海毫不客气地打断，“你来这儿做什么？”他方才也是明显一怔，只是很快，他便用并不友善的语气开门见山地问道，显然，夜海将这位神仙的到来当作了不速之客。

“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旁的话要同我说么，乍听之下，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我呢。”

别说是他这么认为，就连凫栾也是一惊，平日里夜海说话不中听也就罢了，可好歹这人也是从九重天来的啊……

“你明知我在做什么，还这般不请自来，平白误我时辰，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闲话么，白泽？”

凫栾在听到‘白泽’二字后，瞬时勾起回忆，脑袋仿佛轰然炸裂！

他他他……哪是什么普通的神仙，他可是上神啊，白泽上神！

凡人分三六九等，神仙尚且如此，虽说九重天上神仙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可要说位列上神的却是没有几位，况且后来他又在黎乐那里得知许多上边的八卦，这位白泽上神可谓是上神中的传奇人物，即便是天帝，也得对他礼让三分。

这夜海未免也太年少轻狂自视甚高了吧！

就算他们从前认识，看看人家白泽，上神就是上神，那不凡的气度，即便夜海出言不逊仍是面不改色一脸和气的样子。

凫栾思绪一转，既然要同他携手走下去，便不能再让他这般‘肆意妄为’下去，否则，这一路不知他俩莫名其妙就栽在谁的手里了，再说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白泽上神呀，难道就不考虑他俩若将来若有机会位列仙班会被人穿小鞋么？

“咳咳，白泽上神是吧，嗐，你看夜海这不懂事的样子，来者便是客，您不远万里过来，想必也是有事的是吧？”凫栾这段时间一直混迹于人间，难免也染了些市侩的气息，说起奉承话来简直人模狗样。

此话一出，白泽同夜海顿时齐齐向他看来。

只是，白泽的眼神虽复杂但更多兼具的是一丝不可揣摩的笑意，而夜海却是直接将一双眼刀横劈过来。

凫栾尴尬地笑了笑，并不理会那眼刀有多凌厉，又道：“您看，我们这儿正忙着呢，要不，一会儿忙完了你俩再叙旧？”

“我来，正是为了此事，”白泽仿佛生来就是一张笑脸，总能给人一种此人好脾气的感觉，可此刻陡然将那惯有的笑容敛了去，竟莫名有种压迫感，他盯着夜海，缓缓说道：“此妖怪我也得知一二，只是，你若是现在贸然行动，你想瞒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此话怎讲？”夜海眉梢微挑，冷声问。

“是有人将它豢养于此的。”

凫栾‘咦’了一声，“白泽上神远在九重天怎么会知道，我们也是今日偶然才得知，这不得了啊，凡人说的‘知法犯法’就是这么回事吧！”

白泽眼中有一晃而过的惊异，随即又看向夜海，正色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偷听到的呗，”凫栾脱口而出，“若不是那位高僧，又有谁敢将它藏匿在这寺庙之中？”

夜海瞥他一眼，转过头，神色漠然道：“这和我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白泽轻叹一声，幽幽道，“为这凡间的高僧，我断然不会跑这一趟，我要说的人，自然是九重天上的，你知上次回去，被伏元撞破已是大忌，好在我同天帝敷衍了过去，可如今九重天上却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这个说法。”

“若是被人知道玄渊剑现世，又正好出现在那人豢养妖物的此地，你说那些忌惮你的人，会就此罢休么？”

他说的每个字，凫栾都能听懂，可这么一顿噼里啪啦的一句长句接一句，却是让他有些懵了。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虽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凫栾也知此时轮不到自己发问。

‘铛，铛，铛--’

耳边又是一阵突兀的钟鸣声。

“照你这么说，今晚此行只要不用他现出那什么剑，就可以了？”凫栾此刻再顾及不了他们口中那些不得而知的恩恩怨怨，整颗心似是都被那钟鸣声攥紧了。

“冤有头，债有主，今夜无需他动剑，以我之力未必敌不过那妖物，倘若你口中豢养它的人怪罪下来，也只能查到我的身上，我凫栾生来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本就在这六界本就孑然一身，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便是，绝不连累他。”

他眼中闪着灼灼的光，面上带了一分倔强，朗然道：“只是，此妖物多次煽风点火，尽管不是他亲自动手，可也算间接造下了不少杀孽，我不知也就算了，让我碰上了，就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夜海长睫微颤，神色阴郁不定。

却在这时听到白泽呵呵一笑，目光扫过夜海，悠然停在凫栾面上，“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也难怪，夜海竟能与你一路同行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