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说罢，又是摇头。因为他的头是捧在手里的，所以“摇头”真的是用手摇动脑袋，可算是古往今来最新奇的摇头方法了。

我闻言哈哈大笑。想来，多少英雄汉，崩死在高床。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一点不差。且不见江南那一汪碧水边，葬了多少好汉？且不见冲冠一怒为红颜，引得多少人人头落地？

我见此鬼长相奇怪，便打趣道：“你做了鬼，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吗？想来之前人上之人，做了鬼，是不是也会有点法术？”

“哦，你都看见了呀！”那鬼笑道，“我生前只会敛财挥霍，死后也只会这个。”

我又是大笑。身后传来白欣悦和巴玉儿的笑声，看来我们英雄所见又是略同。那鬼闻声看过去，见是两个美女，立刻眼睛巴巴得，哈喇子流得更多了。

“看来你不仅是食中饿鬼，也是色中饿鬼啊。”我笑着对那鬼说。

“唉，可不咋地。”那鬼叹气道，“当年家贫如洗，我发奋苦读多年，别说女色了，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这才过五关斩六将，千军万马中杀出血路，成了当朝状元。之后也是忙着做官，没时间搞女人，这才混成了一品。当了一品之后，又是各地巡视，劳碌之外，孤身一人，想来自己真是可怜见儿呢！”

我们三个又是大笑。我说：“女色之事，实在不重要。都是人，哪里分得出男女？就好像天上白云，分得出具体形状，那朵和这朵吗？就好像这身体，和外界，又如何分得开？食物和粪便，又怎样有区别？所以所谓食色，都是可笑之事，你何必纠结？”

“总得让我尝尝味道，才知道是不是这样。哲学言谈，我都玩够了，总要实践出真知。你可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吗？”那鬼又道。

我知道这首诗。大概人活到了一定的境界，都会这样吧？便不管了。

我笑道：“女色呢，我说了不算。要是背后的这两位小姐姐乐意，你就可以大大得享受一番。我能提供给你足够美味的食物，让你好好得实践出真知一下。”

那鬼又是大笑，哈喇子四溅，我赶紧把做饭的兜子举起来，挡住这血雨腥风。那鬼跟着去看两个美女，白欣悦摆摆手笑道：“甭看我哈。我对你这枯皮破烂身子不感兴趣。”

巴玉儿淡淡笑道：“本道长一向清净自诩，不涉及人间男欢女爱。所以请自重吧。”

那鬼叹口气，也知道自己已经这个样子了，除非遇到瞎眼的女人或者女鬼，不然肯定没戏的。他便对我说：“还是饱饱口福，然后投胎去吧。”

“行。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不过要付钱哦。”我笑道，“想来你只有这一门手艺了，不用用就投胎，也是可惜，是吧？”

“那是那是。”那鬼点头笑道，他手捧着脑袋上下摇动，看去真诡异又可笑。接着他的手一扬，又一张银票晃悠悠凭空出现，被我拿住，放入兜子。

“想吃啥？”我对饿死鬼笑道。

“哈，要吃虎鱼米线。”饿死鬼摇动着脑袋，“赶紧的。”那样子跟贪吃的小孩一个样。

我翻了翻老板留下的菜谱，看上面有没有相应的菜谱。果然被我找到了，只见上面说：“上好的虎鱼米粉，并不是用虎鱼的肉来做的，而是需要鱼肉加青鱼骨汤粉、羊肉汤粉和虎鱼牙粉，加米线熬制而成。”

对于青鱼骨粉和羊肉汤粉的用途，并不难理解。小学时学字，鱼羊加一起可不就是个鲜字？那么虎鱼牙粉到底有何妙用呢？我可就不了解了。

虎鱼牙粉就算在厨门也是很少用的珍贵配料，毕竟虎鱼是种很珍稀的鱼，平常人别说吃它的牙粉了，连听都未必听过。我也是听过而已，并没有品尝过。本来以为就是用虎鱼的肉加米粉呢，没想到是这个，我感觉有些舍本求末了。但这个菜谱我用过好多次，是靠谱的，所以不能随便否定。

于是我问白欣悦悦：“你知道虎鱼牙粉的用途吗？”

白欣悦笑道：“要做你前任老板菜谱上的那道菜吧？正好我听他说过，就告诉你啦。虎鱼的肉是涩涩得，然后咸度太高，根本不能吃的。所以这里用和它有亲缘关系的青鱼肉代替。但是青鱼肉加入羊肉粉时，会刺激羊肉粉产生强烈的膻味。虎鱼牙粉，则是用来消除膻味的。用量并不需要太多，一碗米线用半枚牙齿磨成的粉就可以了。”

羊肉汤粉和青鱼骨汤粉很好弄。随便找几块青鱼骨头熬锅汤，然后一直煮干，再将锅底粉末刮出来，青鱼骨汤粉就是了。羊肉汤粉自然也可以用相同的法子。至于虎鱼牙其实也蛮好找，毕竟哥有的是钱，在美团上下了一个悬赏单，只用了两个小时，骑手就给我送过来了。正好这段时间，我把其他的用料都准备齐全了。

然后，我把材料用足，做出了虎鱼米线。把饭端给饿死鬼，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脑袋和身体是分离的，怎么吃啊？

很快饿死鬼就用事实说话了。只见他把脑袋往脖子上一按，脑袋就长回去了！

我大笑起来，道：“您既然可以这样，当初干嘛那个样子来？是要吓唬我们吗？”

“不可以吗？”饿死鬼笑道，接着大快朵颐。

我看他吃得那么开心，感到很满足。一边看着他吃，一边拿出银票。

现在闲着，我便欣赏一下这东西。只见上面写着“大清通行宝钞”，下面是幅画，底下的字写的是“凭票兑换纹银一千两”。

“呵呵，出手真阔。”我笑道，想起《西虹市首富》里的一句台词：“这个人，相貌平平还有点土，但是出手一阔，就显得整个人说不出得帅。”

我想，这货当年肯定也和王多鱼一样，有过高光时刻。谁想世事弄人，就混成了个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