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诀几步挤出人群外，把腰牌塞进腰带中，她的骤然出现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不成人样的苦主媳妇儿，抬眼看见萧宴诀，又看她的装束，一转身，朝萧宴诀重重磕了下去，抽噎着向萧宴诀说:“就是她，是她用妖法害死了我家郎君，求郎君替我做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另一边跌坐在地上，吓得花容失色的漂亮胡姬，扶着墙踉跄站起来，哭得妆都花了。

“怎么不是你了？我家郎君看你孤身一人讨生活，好心好意帮你一把，你不受这份情就算了，竟然还使妖法害死他，你这个毒妇！恶人！妖人！”

萧宴诀看了一眼捂着脸痛哭，俨然不知如何解释的胡姬，又扭头看向地上苦主的媳妇，庞大腰圆，眼如铜铃，瞪人的时候眼含杀气，似乎恨不得一拳打死那胡姬。

她默默的将视线落在地上死者身上，走过蹲下身，死者看起来四十左右，长得瘦骨嶙峋，容貌寻常，落进人群里都找不到那样的寻常。

死者脖颈处有一个漆黑的手指印，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刀身完全刺入死者胸口，正好刺穿心脏，萧宴诀皱眉，从怀里取出羊皮手套，先去检查脖颈处的黑色手指印，手下有细微的摩擦颗粒感，她捏了一小搓，放在眼底，眉头拧得更深。

是沙？黑色的细沙？长安城里哪来的细沙？

她疑惑地按了按那个五指印，又去擦五指印上黑沙，发现竟然擦不掉，她仔细去检查，才看见黑沙沉淀在皮肤下，而肌肤却没有丝毫破损。

“这也太奇怪了。”萧宴诀低声嘟哝了一句。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她没办法说服苦主家人，将苦主脱掉衣服验尸，只能将肉眼可见的伤害，稍微检查一下。

肉眼可见的致命伤是那把刺进胸口的匕首，萧宴诀在伤口处按了按，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心中疑惑更深。

“你们是什么发现这具尸体的？”萧宴诀脱下羊肠手套。

苦主的媳妇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地说:“就是刚刚，我们一大早起来和面烤饼，待午饭后，他说他累的很，就在案边打瞌睡，我收拾了碗筷，去隔壁干果铺子闲逛，回来就看见他还有这个贱人倒在一起。”

“是的，我可以证明，我就是隔壁卖干果的，这位娘子当时买了干果，还和我家娘子闲聊。

我坐在门外，看见那胡姬娘子带着帷幕慢吞吞走进了胡饼店里。

当时我还奇怪她走路为什么脚尖不着地，现在想来，她肯定不是人，她就是恶鬼，或是那个走进店里的人，是她召唤来的恶鬼。”

一个满脸胡须的肥胖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手指着靠在墙边瑟瑟发抖的胡姬，怒目而视。

有一个人站出来，就有第二个，果不其然又走出来一个漂亮的汉人娘子，那娘子声音尖锐，“就是她，我方才在对面铺子挑选胭脂，就看见这个胡姬和她家郎君勾勾搭搭，两个人还抱在了一起。”

一听到胡姬和死者抱在一起，死者的媳妇气得脱了鞋子，就往那胡姬的脸上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贱人，娼妇，自己没有男人，就跑来勾搭别人的男人。”

胡姬跑来人家店里和死者勾搭，不知为何还下了死手，围观的人群都当那胡姬是为了死者的钱财，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臭鸡蛋，就砸向那胡姬。

先是臭鞋子砸脸，又是臭鸡蛋砸头，那胡姬哭着不停地解释:“真的不是我，我明明在家中睡觉，不知道一觉醒来，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可是没人会信一个长得妩媚，还跟有夫之妇不清不楚的漂亮女人，在他们眼里漂亮女人和男人走得近，多半都是谋财，而这个胡姬不仅谋财，还谋了人家的性命。

“呸，谁信你？你家酒肆里的小二，人家才是个刚成年的小郎君，你竟然都下得去手，你是没男人想疯了吧！”

“还有县衙里的张捕快，你不就是看他在县衙吃的通，就想勾搭别人吗？前天被张家娘子扇了耳光，第二天张家娘子家里就闹鬼，你说你不会妖法，谁会？”

围观众人各个咬牙切齿，言辞凿凿那胡姬是个不知羞耻，见男人就贴的祸水，吵吵嚷嚷的场面，让萧宴诀头疼。

“都给我闭嘴！”萧宴诀抄起矮案上的酒壶，用力往地上一掼，“咔嚓碎裂的声音，立刻让一群叽叽喳喳的人闭了嘴巴。

“你们发现尸体到现在有多少时间了？还有你们报案没有？”萧宴诀无奈皱着太阳穴，耳边还有嗡嗡的回响。

“一盏茶前发现我家郎君死在案后，我们让人去宣阳坊报案，只是快要宵禁了，不知道县衙会不会派人来。”苦主的妻子擦了擦泪眼，大概是跪得太累了，也顾不得体面，盘坐在地上。

“二位怎么称呼？”萧宴诀朝死者媳妇拱手，说完又看向缩在墙边的胡姬。

“夫家姓裘，奴娘家姓李。”

“奴姓帛，龟兹人，去年才来长安。”

“李娘子，你为何笃定你家郎君同帛娘子有私情？”萧宴诀瞥了一眼仿佛鹌鹑一样，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帛娘子，总觉得她这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李娘子豪迈地擤了一把鼻涕，随手擦在死者的衣服上，爬起来走到帛娘子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说。

“前两天她叫我家郎君帮忙搬酒坛，我家郎君到了宵禁都没回家，我跑去一看，她居然靠在我家郎君怀里。”

萧宴诀看见李娘子要抬脚踹人的架势，她赶紧走过去，站在两人中间，隔开李娘子。

“不是的，那日人我花钱请裘郎君帮忙搬酒坛，搬完酒后他不肯离开，央求我尝尝西域葡萄酒，他趁我打酒时，故意将我搂紧怀里，你来时我正在挣脱他的束缚，李娘子，你真的误会我了。”

帛娘子怯生生的从萧宴诀身后，露出半张脸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