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沐长诀抢着去洗碗，萧宴诀靠在墙头打了一会儿瞌睡，待沐长诀回来，“我下午要回家一趟，麻烦你替我向上官请个假。”

沐长诀双手湿漉漉的站在门边，他刚洗了碗，还来不及擦干净，闻言道:“确实应该回家去瞧瞧，听说你家所在的里坊，最近一些日子闹妖鬼，好一些道士和尚都被请去做法捉妖，闹得可大了。”

“闹妖鬼？”萧宴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

“是啊！就你失踪后的那几天里，亲仁坊中突然出现了好几起妖鬼捉弄人的怪事，有人说半夜看见自家房顶有个猫脸男人拜月亮，有人又说自己白日里看见一只狐狸变成了人，还有的说看见了一只问人讨封的猴子，大家都说的有板有眼，甚至惊动了万年县县衙。”

沐长诀对神神鬼鬼之事，向来不信但敬而远之，他内心认为闹妖鬼多半是有人借封建迷信妖言惑众。

“这么玄忽？那我还真的回家一趟。”

萧宴出门借了刘大娘用来买菜的牛车，她家离大理寺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她需要尽快赶回家去，突如其来的妖鬼传闻，萧宴诀总感觉并非那么简单。

车辚辚碾过黄土铺成的长街，老牛慢悠悠，萧宴诀着急赶路，扬鞭落在牛屁股上，老黄牛疼得哞哞叫唤，鼻孔喷热气，不耐烦地原地踏步，萧宴见它止步不前，扬鞭又是一下落在老牛背上。

谁知道不仅没有催动老牛前行，反而激得老牛发怒，哞哞叫个不停，不安地甩动脑袋，萧宴诀心惊，心说这老牛不会是要半路尥蹶子吧？

萧宴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勒住缰绳，老牛哞哞乱叫，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她生怕伤到了路过的行人，扯着嗓子大喊:“老牛受惊，快快避开。”

路上行人不少，原本没留意这边动静的路人，也纷纷停住脚步，伸长脖子看热闹，反而增加了惊牛伤人的可能性。

“哎呀，你们赶紧走远点，别在这里杵着，小心冲撞了你们。”萧宴诀急得不行，又要勒住受惊的老牛，还要分神喝退看热闹的一群人。

牛车越来越颠簸，萧宴诀感觉自己都快被颠散架了，她死死地勒住绳，老牛怒气冲冲四处乱撞，眼看就要冲进路边的一家食肆中，食肆门口迎客的小二嗷嗷乱叫，抱头鼠窜。

街上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萧宴诀心说这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手上又勒紧了一些，麻绳磨得她手掌泛红，隐隐有血痕，她咬着牙，努力要调转老牛的方向，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从人群里跑了出来。

下一刻就看见老牛突然停了下来，萧宴诀睁大眼睛，看着一个吓得差点尿裤子的郎君，跌坐在地上，脸上惨白盯着萧宴诀，萧宴诀满脸歉意之色，正想说话，就看见一个高个子黑衣男人，从牛头下方冒了出来，他一双手死命抵着牛角，双腿如磐石，同千百来斤的老牛角力，竟然丝毫没有落败的迹象。

“你松开缰绳，别再打它。”黑衣男人扬起头，额头青筋鼓胀，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

萧宴诀赶紧松开缰绳，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进是退，“怎样才能稳住躁动的老牛？”

“离我远点。”

黑衣男人朝她大吼，脸上表情狰狞，看起来快要精疲力竭，萧宴诀被他一吼，急忙跑远一点，在一家酒肆门口停住脚步，她深吸一口气，紧张地看着对面一人一牛角力中。

没有萧宴诀碍事，黑衣男人发力狠狠地锤在了老牛的一条前腿，就听见咔嚓一声，那条牛腿被打折了，趁着老牛哀嚎之余，黑衣男人一个借力，从牛头上跃到身后的木板车上，从腰间抽出短刀，将捆绑牛身的绳子砍断，跳下车，以霸王举鼎的气势，将老牛侧摔在地上。

萧宴诀眼见这一幕，心说完了，她要赔钱了，她赶紧冲过去，一把把黑衣人推开，紧张地打量躺在地上四肢乱踹的老牛，满脸歉意，“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带你去治伤。”

咬咬牙，萧宴诀忍痛把从青竹那里打秋风来的钱袋拿了出来，也不上和黑衣男人费口舌，转头朝远处的人群高喊:“帮帮忙，谁帮我把这头老牛送去治伤，每个人二十文铜板。”

有钱不赚是傻子，人群里飞速钻出了好几个壮汉，萧宴诀指挥着他们扛着牛去最近的医馆治伤，转身看见揍伤老牛的黑衣男人要离开，她赶紧上去拦住他，“刚刚真是太感谢你，你有时间吗？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萧宴诀看他非常眼熟，她看这张俊脸，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黑衣男人长得很好看，是一种极为阳刚的帅气，浓眉大眼，手臂上的肌肉隔着薄薄的衣衫，都能清清楚楚看见鼓胀的线条，他长得很高，萧宴诀要完全仰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上次你摔进了我怀里。”黑衣男人平静地看着她，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萧宴诀摸了摸后脖颈，想了一下，反应过来，“哦，我记起来了，不过我上次真不是故意摔的，让你误会了。”

黑衣男人干巴巴点点头，没有说话。

萧宴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又劳烦你救我一命，感激不尽。”

“我刚刚用了一些力气，估计那条牛腿想要完全恢复，需要一些时间，你今日驾驶牛车，是要去哪里？”黑衣人面冷心热，突然关心萧宴诀的去向。

“我离家数十日，今日归家看望父母。”

“如此，你大概要走着回家了，没事，天色尚早，你应该能赶回去，只是那头牛，你可能暂时带不回去。”

“无妨，我先去给牛治伤，晚点才想办法回去，对了，忘记请教你的尊姓大名了。”

黑衣男人自报家门，“巴蜀人士，邬楼。”

“万年县人，萧宴诀，久仰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