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你，小小年纪就会编故事了，”凫栾胡乱在黎乐头上一挠，脸上笑得悠然自得，“差点就把我给感动了，没想到那老树精这么容易搞定，你们是没看到啊，走的时候它哭得都快把树根给淹没了。”

黎乐郁闷地抓了抓自己被薅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嘟着嘴道：“什么编的呀，这是我听说的。”

“是真的。”

凫栾的表情随着夜海肯定的语气，起先是有些迟疑，随后变成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靠近几步与他并肩，“我是说你活得久了什么都见过了呢，还是说你游历太广见识太多呢？”

“随便。”

“别这样么，既然你知道这么多，路上反正也无聊得很，同我多说说那些奇闻逸事呗？”他冲夜海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夜海君，不会如此吝啬吧？”

夜海一声不吭地瞥了他一眼，顿时将他那企图不安分的手惊得缩了回去。

两人顿时拉开了些微的距离，只是他二人不知不觉脚速变得飞快，硬生生将黎乐甩在了身后。

“那日我知你中了冥魄香，可我所言不假。”

凫栾慢了他半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夜海的目光变得异常深沉，话声更是沉沉。

“哈？”

夜海顿住脚步，转过身，用极其认真的神色注视着他，“我天生孤命，自带孤星之相，但凡跟我走得近的，没一个有好下场，”他顿了顿，一双眼珠黑沉沉的，有说不出的冷光，“我……从没想过利用你，你随时都可以自行离开。”

“那日不过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什么利用不利用，我们这关系说得着这些么？”凫栾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妄想化开二人之间这诡异的气氛。

“我是认真的。”

凫栾回了他一个十分恳切的表情，“我也是认真的，对你，我向来认真。”

他看着夜海这般不苟言笑的样子，一双极具穿透力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莫名的，突然就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并且，他很快就将这想法落实了。

凫栾的个子与他差不多，可正好此时他所站的地方要高出一截，乍看之下倒像是来自一个兄长的安抚。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是，夜海并没有立刻甩开他伸来的手，倒是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像是惊异又像是感触，片刻，才退后一步，目光重新又变得深邃而安静。

“我不想你因我而受到任何伤害，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该将你牵涉其中。”

凫栾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正好盖住了翘起来的嘴角，“冥魄香，不过是逼我说出心里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那天问你的，正是我心里一直困惑不解的。”

“我自以为，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他顿了一下，放缓了语速，轻声说：“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当然，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反正我决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我答应过要陪你直到复原这铜镜，便一定会做到，等那时候，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夜海眼睛闪了闪，便垂了下去。

凫栾在凡间待了太久，只觉得儿女情长除了拖累一个人之外，再无其他，可眼下，他心里只想说，我一心要行走江湖的，可遇见你，天大的事，我都觉得可以停一停的。

“你们……”不远处传来黎乐带着喘息的声音，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结界’，“走这么快怎么不飞呀，诚心要将我留在这深山老林里么？”

闻言，凫栾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夜海，便倏然恢复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情，转身笑道：“还不是你最近吃得太多，长得越发彪健，这能怪谁？”

“什么跟什么，明摆着你们就是欺负我幻化的这人身是个小孩儿么，单看这腿就比你俩短一大截呢！”

他呼哧呼哧地跑近了，才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讪讪地跟在两人身后继续下山。

“两位大侠，眼下我们这又是何去何从啊？”

凫栾偏过头来，神秘莫测地说道：“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夜海往后一靠，用眼角扫着他，不置一词。

“过两日便是凡间的七月七，我早就听闻这日被世人称作乞巧节，想来这日附近的镇上也会热闹得很。”他朝夜海眨了眨眼，抛出一个渴求的眼神。

“乞巧节？”黎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不是牛郎与织女相见的日子么？”

凫栾狠狠地回了他一记眼刀，“你懂什么，到那一天可热闹了，全是你没见过的好玩和好吃的，到时候你可别看得双眼放光，嘴角流哈喇子啊！”

一听到好吃的，黎乐的肚子顿时不争气地传来一声‘咕咕’，他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揉了揉那滚圆的肚子，“唉，你早说嘛，从前我只身一人不敢贸然去人多的地方，这些凡间的节日更是不敢露面，如今有你两位左右护法，能去自然是巴不得了。”

“噗--”凫栾没憋住，笑出了声，“还左右护法，你还真当自己是佛陀不成？”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去个地方，”他若有所思地说道，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被敛了去，“我可不想失信于人，你们俩且找个地方等我一会儿吧。”

留下满脸茫然与震惊的黎乐，凫栾张开背后隐匿的翅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他他……他这是抽什么风，怎说走就走了，什么答应别人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夜海缓步走在林间，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柔声道：“他答应过那小女孩儿，会告诉她，她母亲何去何从，此刻，想必他是独闯地府查她母亲去往何处了。”

“啊？！”黎乐这才反应过来，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夜海这人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么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记得这么清楚，何况，他又是怎么知道凫栾口中所说之事就一定是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