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在花柳巷，半点朱唇万人尝。

可他吴璟就爱她程少英。

偏要让她程少英入吴府当少夫人。

（1）

十里红妆，浩浩荡荡，路过的人都知道，这是吴府三少爷要娶花柳巷子的程少英当老婆，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姻缘。

我坐在花轿里看着外面熙熙攘攘。

吴璟丝毫不在意那些言语，骑在马上，高高兴兴撒着金子。

没错，金子，虽然很小，但是，吴璟为了证明自己多爱我程少英，不仅十里红妆把我从花柳巷里接出来，还撒了一路金子。

一路上的人都认为这吴家三少爷早早没了脑子。

很快，到了吴府，吴家老爷吴大中，和吴家夫人杜雪然以及后面一群姨娘守在门口。

我从花轿上下来，就看见了眼前的架势，内心感叹，好大的阵仗，这吴府当真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还未走出两步，吴老爷立马开口”按照吴府的规矩，新娘子必须跪着进去。”

吴璟一听当然不愿意，上前说道”父亲，我们家哪里有这个规矩，你不要为难少英。”

吴老爷脸色微怒”你这个不孝子，我送你出国留学是为了什么，我是让你见见世面，让你迎娶的大家小姐，你给娶的这是什么，是个婊子，你想让她进吴府，除非她跪着进去。”

我可怜兮兮的对着吴璟，万般难受的说道”你不要为难，我跪就是。”

吴璟当然不愿意，拦着即将要跪下的我，深情款款的说着”不许跪。”

随后又对吴老爷继续说着”父亲，少英不能跪，而且你不是已经答应我，让少英进门，如果你坚持让她跪下，不如我跪，这几步路我替她跪。”

说完，吴璟直接跪下，一边跪一边站起身走向吴府门口。

吴老爷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吴夫人气的牙痒痒”阿璟啊，你实在是不争气，这个女的有什么好，你要气死我们奥。”

随后便叫一群人把吴老爷抬入吴府。

那群姨娘却未走，各个花枝招展，她们见我走来，一个个都要拉着我的手。

“妹妹好生厉害，竟然这般聪明，不如传授姐姐一点。”

我抽出手”不敢称为姐姐，是各位夫人，还请放过小辈，小辈带了薄礼，还望收下。”

她们发出咯咯的笑声，很满意我。

这吴府一向以只称吴夫人为夫人，其他人都不可称为夫人。

我抬手，身后的丫鬟便端来礼物。

女人喜欢什么，我当然一清二楚。

吴璟仍不放心拉着我进入吴府，我却觉得没什么，我来这吴府，不就是为了把这里弄得鸡犬不宁。

（2）

忙了一天，我才回到房间，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我走过去，坐到床边，细细打量。

姐姐，我已经来到吴府，你的仇我会替你报，我要让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

我的姐姐于春晓本来只是花柳巷里的头牌，但她偏爱文人墨客，喜欢吟诗作对的男人。

半年前，有个男人要与她私奔，她同意了，就在私奔之后的第三天，她横尸在河里面，身上不着一物，她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我轻轻为她合上眼睛。

我知道，定是有人加害于她，不然她怎会发生这样的事，身上没有衣物，和她私奔的男人跑去了她。

我被父亲卖我进入花柳巷时，我才八岁，是姐姐收养了我，她把我带在身边，教我弹琵琶。

十三岁的时候，管事的妈妈说让我去看台。

看台就是站在二楼，谁看上了，就来领，台上的女人风情万种，台下的行人各不一样，但是他们都喜欢看台上的人。

我当时很害怕，因为干了这个，一辈子都逃脱不开，我不想去做这些，我想念书，我想读大学。

姐姐拦下了管事妈妈。

“她不适合这个地方，别再糟蹋她了。”

管事妈妈眼睛变得阴冷”她不适合这个地方，来到这个地方，哪里有适合不适合，必须要做，还要往头牌做，这就是规矩，你们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端什么架子，来到这不都一个样子。”

我怯生生的看着他俩，姐姐依旧拦着管事妈妈”你让我的陈老爷家，我去，饶了她，这个地方困不住她，放了她吧。”

管事妈妈一听变了嘴脸，一脸的殷勤”早就说让你去陈老爷家了，他多喜欢你，是吧，春晓，你今天二十三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记住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人，你不再快些，你连资本都没了。”

管事妈妈说着，走到我的面前，指了指我的鼻子”你也记住，男人啊，就喜欢一个房间，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其他都不喜欢，不要妄想什么爱情，什么天长地久，你记住了。”

我点点头，听不懂那些。

姐姐把我拉进房间，拿出一个翡翠镯子带在我的手腕上。

“少英，你记住，如果有人不介意你在这个地方，你就同他一起走，这个世界上是有爱情的，你的幸福你自己去争取。”

我又点点头，我依旧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直到姐姐惨死，我觉得姐姐可怜，她相信爱情却又被爱情所伤，同她私奔的那个男人定是抛弃了她，还把她扔进湖里，每每想到这我都不能原谅。

如今，我知道这凶手就在吴府里面。

吴璟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褪去衣服，只留下里衣坐在床边，他醉醺醺的倒在我的腿边，轻轻的摸了一下我的手。

“少英，你还记得我吗？”他问的小心翼翼，他的脸上因为喝酒变得红晕，他的眼睛布着一层水光，像要哭出来一样。

“我记得，我记得你。”我冷冷的回答着。

吴璟哇的一声哭出来”你记得我，你记得我。”说着，他紧紧抱住我，沉稳而又有力，他像是得到一个宝贝。

他没有碰我，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么。

我想了一夜，想到了姐姐的惨死，想着以后。

总之他吴璟很奇怪，他让我琢磨不透，若不是单纯，便真的是很爱我吧。

第二天，一个丫鬟死在了后院的井里面。

外边吵吵闹闹，没有人因为这个生命的离开而悲伤，反而是议论为什么，在他们心中只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吴璟还在床上睡觉，我走过去看，看见很多人围着一个井，里面飘着一具尸体。

“天哪，这不是小红吗？怎么死在这里了。”

“你还不知道吧，她爬上了老爷的床，夫人知道了，所以啊，这都算好的了。”

一群下人开始嚼舌根，这时吴夫人带着一群丫鬟走了过来，她如同高贵的牡丹，围绕在花丛中，可是这颗牡丹已经变得不再美丽。

“胡说什么，再胡说，把你们一个个都送出去。”吴夫人看了看一圈的人，挨个记住他们的长相，看到我的时候，她目光停留”来人，去把那小丫头捞出来，扔到后山喂狗。”

吴夫人一直看着我，她的目光如毒蛇一般，想要从我身上知道什么东西。

我站直了身体，不急不慢的说着”夫人，你瞧她肚子很大，明显是怀孕了，我老家那边说这样扔出去，她会变成厉鬼回来的，还是厚葬一下吧，省得她不甘心回来报复。”

吴夫人瞪大眼睛”你老家，花柳巷子，就这个小丫头，厚葬，来人，扔到后山喂狗，变成厉鬼，也不知道是谁怕谁呢？敢在我吴府撒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说着她冷笑着走到我的面前”你在这里给我老实一点，再敢这样对我说话，下次一样把你扔进后山。”

我哈哈笑起来，吴夫人不明所以，问道”你在笑什么。”

“笑曾经的杜家大小姐高高在上，变成了这样善妒的妇人，笑这世间把女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你”吴夫人指着我，刚想说什么，我丝毫不管，回到了房间。

留下身后的众人。

我要的答案还是得晚上去看。

（3）

晚上，我穿着白衣服披着头发，走到钟楼，这算是吴府的重地，一直不让其他人过去，我今天绕进来。

我装作女鬼的样子，唱起歌谣。那曾是姐姐教给我的，如此我要让吴府都听到。

不一会，下面开始出现很多人，吴夫人也出来，只不过她不敢上前，我趁机丢下一个手帕，是白天从小丫头小红的房间找到的。

吴夫人大叫一声鬼啊，三魂已经变成了两魂，更是脚下一软，倒在了丫鬟的怀里。

丫鬟赶紧带着吴夫人回去，，留下的人也不敢上前。

这时，吴老爷来了。

“都在干些什么，不去忙，却在这里干瞪眼，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我偷偷的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看着底下的众人。

果不其然，是吴老爷和他的二儿子吴甫，此时他们缓缓走向钟楼，不一会走了过来。

“父亲，这里怎么闹鬼了，这里不是…”

吴老爷赶紧捂住吴甫的嘴巴，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说着”小心隔墙有耳，你母亲我都不相信，你莫要声张，断了我们吴家的财路。”

吴甫点点头，随即两个人狼狈为奸的相视一笑。

这个吴甫我再熟悉不过，就是写情书给我姐姐的男人。

那时候，姐姐已经攒了很多钱了，想着把自己赎出去，没想到这时候来了一个男人，就是这个吴甫，卖弄自己的文学，姐姐不懂，但她深爱花前月下的男人，一味的相信这个男人。

管事妈妈很不满意，直到姐姐说”我想出去，我想结婚。”

管事妈妈打在她的脸上”你是痴人说梦话，你觉得那个男人爱你，他不过是爱你的脸蛋，你再过几年，你还是和那些老女人一样，你想同普通人一样，也要看看那个爱不爱你，你出了这个门，也只能从侧门进去，做人家的姨娘，没有名分。甚至连名分都没有，男人对你的好只是暂时的，他们会骗的你什么都不剩。”

姐姐不相信，说着”他同别人不一样。”

管事的妈妈摘下头上的发簪，悲伤的说着”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人样，他们只爱自己，我不过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要相信他，早晚死在他手里。”她眼里含着泪，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某个人。

说着，丢下我和姐姐走了出去。

那时候，我从未接客，我只表演才艺，我知道那些男人谁都不爱，只爱自己，我也不愿意接近他们。

我想劝姐姐，可她还是私奔了，没过几天，她就死了，死在了我们巷子那边的河里，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她死的时候肯定很伤心，连眼睛都不肯闭上。

我看着吴老爷和吴甫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吴甫说着”父亲，你知道花柳巷那个女的吗？于春晓，她怎么给我寄信了，她不是死了吗？”

吴老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着”你说什么，那个女人给你寄信，不可能，你母亲当时说了，要把她处理掉，是这个女人不知好歹，你记住以后千万别招惹花柳巷里的女人。”

“三弟新娶的媳妇不就是啊，和于春晓有的一拼，甚至说比春晓好看，她有一种独特的美。”

吴老爷重重打了吴甫一巴掌，怒气冲冲的说着”这样的女人留不得，你三弟只要不在，我就把她铲除掉。”

“好的，父亲，我知道了。”

“你别再给我贪恋美色。”说完又狠狠的踹了吴甫一脚。

两个人又小声的说着什么，我没有听到，待他们走后，我走了出来。

看来姐姐和吴夫人脱不了关系。

我回到房间时，刚好遇到吴璟，他笑的温柔”少英，你拿的什么。”

我低下头，娇弱的说着”没拿什么，我觉得你母亲不喜欢我。”

吴璟突然抱住我”不要怕，我会搞定的。”

他又摸着我的头，温柔且小心翼翼。

第二天，我在吴甫的毕竟之路弹起琵琶，他看到我停留了一会，又过了许久，又见左右没人，就向我走过来。

果然，男人就是不会改变。

“千载琵琶作胡语，粉末怨恨曲中论。”吴甫靠近过来，眼睛色眯眯的直盯着我。

我摇摇头。

他又继续说道”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

这话对我来说极为熟悉，他那些诗句我都会背了。

我站起身，柔柔弱弱的说着”哥哥作的好诗啊，少英喜欢。”

吴甫瞬间笑的开怀，一脸油腻的凑到我脸边，我强忍恶心的看着他。

这时，吴夫人该来了。

果不其然，吴甫还想要抱住我，一双手直接拉走了吴甫，然后又一巴掌甩到我的脸上，我趁机倒在地上，眼睛含泪的看着赶来的众人。

吴夫人手掐着腰”你这个女人，一会不见，就来勾引二少爷了。”

我瞪着无辜的眼睛”母亲在说些什么，我不过是在这里弹琵琶，哥哥恰好路过，我们并未做什么，为什么母亲要这样想。”

吴甫也赶忙解释道”就是，母亲，少英什么都没做，你还打她，三弟知道了怎么办，少英才刚进门，你就不会给她留点好印象。”

吴夫人气的咬紧银牙，又一巴掌甩在吴甫脸上”就你能说，现在给我滚回去，看我如何教训这个女人。”

吴甫有点不情愿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不忘回头看我。

我却很高兴，事情正和我预想的一样。

我站起身，跪到在吴夫人的面前”母亲，我怀孕了。”

吴夫人一听，当即怒了”阿璟才娶你过门，你就带着野种想要吴家的财产，凭你也配。”

我暗暗冷笑，吴家的财产我可不稀罕要。

嘴上却依旧柔柔弱弱”母亲，不是的，这是阿璟的孩子，我只是想给孩子好的生活。”

吴夫人眼里哪里容得下沙子。当即喊来两个丫鬟就要给我仗刑。

两个小丫鬟倒是不客气，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我强忍着疼痛，嘴里依旧说着”母亲，我冤枉啊，不能这样对少英。”

吴夫人走过来”吴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今天我就让阿璟修了你这个女人。”

我抬起头，身上很痛，可我眼睛很坚定，我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吴夫人”吴夫人，我有名字，我叫程少英，是你儿子吴璟十里红妆娶回来的，所以我希望你记住，我就算是花柳巷的女人，我也有名字，我叫程少英。”

吴夫人猛的后退，估计因为我浑身带血，她觉得有些害怕，她竟然喃喃着”什么程少英，出身花柳巷，你们这些女人，哪有名字可言。”

我笑了，当时姐姐就是这样，先是被杀，身上不着一物，那些人嘴里只有嘲笑和谩骂，我把姐姐的尸体埋葬时，管事妈妈不让我写上名字。

“我们这样的人，写上名字是要遭人吐沫星子的。”管事妈妈制止了我。

“凭什么，都是人，都在生活，他们要高高在上，我们就低人一等，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不想去学堂，谁不想读大学，我姐姐天性善良，她要去天堂的。”我说着说着，不知道该怎么对管事妈妈讲，如果当初我没被父亲卖入花柳巷，我也可以去学堂吧，如果姐姐没有跟那个男人私奔，她可以赎身，可以去外边走走。

没有哪个女子愿意那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吴家，是他们害了姐姐。

（4）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吴璟不在，吴甫却推门而入。

我扒下衣服，柔弱的不能自理，一边哀叹，一边感受到后边有人过来。

果不其然，吴甫一只手摸着我的肩。

“少英，我母亲就是对你太坏了，她早晚活不长的，你且耐心等着。”

我一边哭泣，一边观察着动手动脚的吴甫。

“哥哥，你在说些什么。”

吴甫咬牙切齿的说着”少英你也许不知道，之前哥哥我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唤作于春晓，我母亲不同意，把我困在家里，不让我娶她，后来听说那女的死了，估计是被我母亲弄死了，还被丢在河里，想想有点对不起她，虽然我只想娶她做小妾，可是她却死了，少英你知道吗？我母亲只喜欢吴璟，不喜欢我跟大哥，我大哥早早就被她派出去，她想让吴璟主张吴家。少英跟着吴璟还是能够幸福的。”

我轻轻一笑”哥哥在说什么，阿璟不行，他是读书人，哪有哥哥这般厉害。”

这话说得吴甫心中一乐。

“少英说得极是，我母亲啊，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向上看，带着憧憬和狠意。

我深知，这宅子本来喜欢斗来斗去，如今，这吴甫也该翻天了。

这时，门开了，吴璟站在门口。

吴甫瞬间觉得不好，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阿璟你回来了，弟妹受伤了，我来看下，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吴甫急忙跑了出去。

我看着吴璟，默默拉起衣服。

“你这是在做什么。”吴璟问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的看着他”都听到了。”

吴璟点点头。

我走向他，拿着簪子抵在他的脖子下。

“你要揭发我。”

“你怀孕了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问你话呢，你要是告诉你父亲吗？”

吴璟摇摇头”你如果怀孕了，孩子掉了会很痛吧。我母亲说你怀孕了，还说打掉了你的孩子，对不起，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可是我却没有做到。”

他的眼睛带着怜惜。

我突然不知怎么说了，吴璟继续说着”我不会告诉我父亲的，这是他们应受的，我母亲其实也不是我的生母，也不是吴甫的母亲，她刚到吴府就被医生告知无法怀孕，后来父亲娶了很多老婆，但是这吴府里面到处是母亲的嫁妆，没了母亲，也相当于没了吴府，我父亲总归要对她好的，于是我们兄弟三人的母亲相继死了，现在的吴夫人，也就是我的母亲，成为了我们三个人的母亲，这里只有四四方方的天空，困住了很多人。我也困在了这里，只是”

我没有说话，吴璟突然哭了。

“少英，你曾经是我温柔的月亮，是我唯一的光。”

我还是不懂，但是我不知道他不会伤害我，这个吴府里面唯一的好人，也就只有吴璟了。

吴璟说完，抱着我”你是程少英，我是吴璟，你没有记起我，你忘记我了。”

我就任由他抱着，我不知道怎么讲，我是忘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吴璟喜欢我，不知道我程少英怎么对他，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入夜。

我穿着白色衣服来到吴老爷的房间，此时他和吴夫人睡在一起，而身侧还有一位姨娘。

我发出呜咽声，犹如女鬼的哭泣，在这安静的夜晚极为渗人。

三个人被我的声音弄醒，吴夫人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吴老爷拿着东西就要冲过来，我躲开，继续哭泣着说”我是于春晓啊，谁记得我，我死的好可怜哪。”

吴老爷一听见这个名字，变成了惊讶恐怖，随即跪倒在地上”求求你走吧，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谁叫你倒霉呢？我只是刚好去我儿子房间，看到了你，我对你做的事，我和你说对不起，还有你的孩子，我对不起，我没有故意要伤害你们，我给你烧纸钱，烧房子，让你在下面过的舒舒服服，你不要来找我，我每天都梦见，我对不起你。”

我却愣在一边。

不只有吴夫人啊，还有吴老爷啊。

吴夫人此时醒了过来，看到跪着的吴老爷，也赶紧跪在我的身前。

“小红，我不是故意的，明天我就把你从后山上拉回来，厚葬你，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干的，那个药也不是我下的，都是下人不懂事，你在下面好好的，别上来找我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两个人都有害怕的人。

我冷冷的说着”我不是小红，我是于春晓。”

吴夫人一听，当即打向吴老爷”瞧你干的好事，儿子看上的你也能看上，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跟着你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转而又对我说道”春晓，不是我，是我家老头子，都是他干的。”

我怒吼着”是谁脱了我的衣服，害我不着一物，我在阴间，好不自在，不如你们来陪我。”

吴老爷咣咣磕头”春晓，不是我啊，后面都是我旁边这个女的处理的，肯定是这个毒妇把你扔出去的。”

吴夫人不认了”你自己干的好事，为什么载我身上，你从房间出来时，那于春晓已经死了，还有腹中的胎儿，我只是喊来下人，我可没有让抛在河中啊，春晓啊，我什么都没干，你饶了我吧。”

吴老爷拽着吴夫人的衣服喊着”是你这恶毒的妇人。”

吴夫人不愿意了，两个人吵起来，互相抓对方的脸。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随即一手给他们一个耳光，左手打吴夫人，右手打吴老爷，两个人被打的发蒙，我却觉得不痛快。

春晓姐姐，你看我如何教训他们。

说着我又继续打，接连十几个耳光打过去，直到双手被振的发痛，两个人也被打晕过去，脸上红肿的不行那姨娘看到我早就装晕过去。

我走出去，外边月色温柔。

春晓姐姐，你且看我如何把这吴府搅乱。

（5）

第二天，吴璟拉着我走到吴老爷那边。

吴老爷和吴夫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的脸还有些浮肿，嘴唇发紫。

吴璟又跪了下去。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请原谅孩儿，孩儿想要离家，少英在这里面不快乐，我们两个打算离开吴府。”他说的不紧不慢，不卑不亢，他的腰板挺得很直。

吴夫人险些站不稳，急急忙忙走到吴璟身前，又看了看我，抬手就要打我，我握着她的手腕”吴夫人没听见吗？我们要离开吴府，你现在可不是我的母亲，还想打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重。”

随即，我伸出左手，在她本就浮肿的脸上狠狠打上一耳光”夫人，可小心，别摔着。这吴府的路都是金砖，再把你摔成这样可怎么办。”

吴老爷气的要死”来人，来人，给我拦住他俩。”

一群丫鬟下人要过来，

吴璟却站起来，挡在我的身前”父亲，你不止我一个孩子，我却只有少英一人。”

说着，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反应，拉着我走了出去。

我听见身后传来吴老爷的怒吼，还有吴夫人气急败坏的尖叫。

走到门口时，我甩开吴璟的手”你等我一会。”

吴璟默不作声，竟然真的乖乖站在原地。

我找到了吴甫，他看到我有些惊讶。

“少英不是随阿璟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抬起下巴，漏出脖颈”哥哥，少英怎舍得你，还有吴府这荣华富贵。”

吴甫听完两眼发晕，就想抱住我，我往后退去”且慢，哥哥，吴夫人定然不会容下我，还有你父亲，哥哥，你知道怎么做吗？”

吴甫点点头，一点骄傲的说着”阿璟不在，这吴府迟早是我的，他们年纪大了，容易害病，就应该好好休息。少英你等着我。”

我点点头”那少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

说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吴甫在身边乱叫”少英，我的好妹妹。”

跟着吴璟来到了一条街，里面住了很多人，他租了一间比较安静的房子，还买了一盆兰花。

“少英，你喜欢兰花吗？”

我摇摇头，说不喜欢。

吴璟却说”你和这兰花很像，美好贤良。”

我继续摇头”吴璟，我不似这兰花，我没有那么高贵，更配不上你。”

这下轮到吴璟摇头了”少英，你还是没有记起我，这世界上没有配不配，只有爱不爱，爱你，只要是你我都可以接受，不爱，就算你是大家小姐，我也不想理你，你程少英现在不是吴府的少夫人，更不是我吴璟老婆，你是程少英，你就是你。”

我竟然一瞬间觉得他在说情话，我的心脏跳动的很快。

我打开窗户，风吹动我都脸，没有一丝凉爽，反而很热，我看着那盆兰花，高贵典雅。

可是我少英做不到。

我回头看着吴璟，他穿着深色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带着金丝的眼镜框，脸上是温文尔雅。

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6）

吴璟还没起床，我早早的起来，看着吴府被抄家。

那次我跑到的钟楼，有个小房间，吴老爷和吴甫曾经窃窃私语，但是我听到一些，无非就是军火给谁。

曾经高高在上的吴老爷坐在了囚车里面，而吴夫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吴甫坐在吴老爷身边，突然他看到了我，喊着”少英，等我好不好，少英。”

我听着这话无比的恶心，曾几何时，他就这样对我姐姐讲过。

春晓，等我好不好，春晓，等我来接你。

我抓起旁边一位夫人的臭鸡蛋狠狠砸过去。

随之更多的人砸过去，石子，烂菜叶，臭鸡蛋。

那些嘴脸我再也不想看。

我走出拥挤的人群，看着赶到吴府的吴璟，如果说我有对不起的人，那就是吴璟。

我想拉住吴璟，可他甩开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黯淡的眼睛，轻轻的说着”我没有做错什么，吴璟，这是他们应该受的。”

吴璟站起身，静静的看着我”少英，我知道这些，可是我还是很难受，明明知道他们做了错事，应该收到这些，可是我依旧很难受，他们是我的家人，我…”

我抱住吴璟，轻轻的摸着他的背。

“你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对不起谁，是程少英对不起吴璟，吴璟，对不起。”

吴璟的肩膀慢慢耸动，他呼唤着我的名字”少英”

晚上，我们回到了那个小房子，吴璟拉着我走到河边。

此时很多人在放河灯。

吴璟拿出其中一个，缓缓举到我的眼前。

“少英，你记起来没。”

我看了看河灯，又看了看吴璟的脸，我好像记起来他是谁了。

那时候，我还没被送进花柳巷，我父亲是个船夫，我救起一个被推进河里的孩子。

那个小孩好像营养不良，抖抖索索的一直问我的名字。

当时我特别胆大，没有父亲撑船，我一个人把他撑进湖中心。

“我叫程少英，你记住了，程少英。”

“我记住了，你叫程少英。”那个男孩温柔的笑着，我指着河里的花灯”看到没，都是我给你准备的。”

我骄傲的看着他，他却噗呲一笑，知道我的谎言，却又不拆穿，仍旧带着笑意”少英，你的家人喜欢你吗？我的家人不喜欢，我的家人想要我死。”

我拿出莲子给他吃”我父亲也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我自己，因为我是程少英啊，你呢？”

“那我喜欢你可以吗？我可以做程少英的人吗？”

当时年少根本不知何意，我竟然同意了。

吴璟轻轻吻在我的嘴边，很轻，很短暂，像怕随时消失的宝贝。

“少英”

他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答应着，吴璟不知道的是，我一生就只有他一人。

我随生在花柳巷，可是姐姐从未让我出过台，管事妈妈后来也没让我出台。

我这一生遇见了很多坏人，也遇见了很多好人。

更是有幸遇见吴璟。

（7）

我再醒来时，吴璟走了，他给我留了一封信。

我不怪他，因为他心中有愧，他过不去心中的那道槛。

后来我用吴璟留下的钱为我那些姐妹赎了身，让她们去了学堂，去看了看世界。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比花柳巷好多了，只是没了姐姐，也没有吴璟。

我也找到了吴家的下人，多方打听才知道，吴夫人命令的那一批下人，也就是丢掉姐姐的那一批人，有两个因为吴府抄家而进入牢狱，还有一个则是做了渔夫。

我找到了那个渔夫，穿着旗袍，打扮的动人。

我坐到船上，他对我起了色心，我问着”当年花柳巷头牌于春晓知道嘛？”

那个男人一惊，看了看只有我们两个人，随即说着”知道，那谁不知道啊，头牌啊，不过小姐你比她好看。”

我冷笑一声”你在吴府任职时，是不是被吴夫人叫去，把于春晓的尸体扔掉”

那人不肯说话，我继续说着”你告诉我，我有赏”

那人俨然变了嘴脸”当时吴夫人叫我兄弟三人处理掉她，可是她实在长的好看，于是我们动了歪心思，谁知道那娘们还怀孕了，我们害怕，就把她扔进河里了”

“是你褪去她的衣服。”

男人不禁冷笑”就是我，怎么了。”

我拔出簪子，狠狠插在他的身上，随即趁他不备，把他推入水中”会有人救你，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

春晓是个很春天的名字，却一生不幸。

姐姐，我替你报仇了。

后来战争来了，灾难，饥饿，生死，变成了家常便饭。

我去了前线，一边轰炸中，我再次见到了吴璟，他怀里抱着一个花盆，里面是一株兰花，花中君子。

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那个女人很好看，很娴静，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我是护士，我看着即将要生的女人说道”先生，你太太要生了，还是去后方医院吧，这里太危险了。”

吴璟变了，但是又好像没变，他依旧温柔。

他刚想说什么，他老婆却先说话了”阿璟，我看着这位小姐眼熟啊，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吴璟刚要说话，我打断他”这位小姐，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他，但是我们可以认识，不过今天有点病人比较多，我们有机会再聊好吗？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请你和你先生去后方医院。”

说着，我转头离开，背后传来女人和吴璟的声音。

“阿璟这不是你照片上的女人吗？你不是喜欢她吗？”

“她是程少英，不是吴璟的程少英，我先照顾你吧，我大哥马上回来，看到你和孩子肯定很高兴。”

“阿璟，有些事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听着他们的说话，哭了起来，可是我不敢擦去泪水，我也不敢回头。

我希望吴璟赶过来，抱住我，告诉我一切。

可是他没有。

有些东西就是爱的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