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赊刀诡录

2023-04-03 19:0129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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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姥爷的刀

县里人都说我姥爷是个牛人。

据说他走过去的地方就连占地盘儿的狗都不敢在后头撒尿。

用旁人的话讲那是被各路小鬼供奉在台子上孝敬的阎王爷。

甭说是县里头坐馆的官儿老爷,哪怕就算天门关上的天王老子下来走一遭恐怕都要给三分薄面。

他睡觉的时候,永远都不枕枕头。

而是在身子底下悬着一把大砍刀,长三尺六分,通体黝黑,分量十足,拴着红棱子的刀把是比碗口还要粗的铁把子。

但说实话,我和姥爷相依为命了十几年。

实在是没觉着这个成天叼着个烟袋锅子,一脸皱巴巴的小老头儿到底牛在哪里?

拎着个烟袋锅子,一把颤颤巍巍的老骨头怎么能管着那些连天王老子都镇不住的邪事儿。至于那一柄生着老绣的刀就连收废铁的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根本没什么稀奇,又凭什么去压住我们这那些横行无忌的牛鬼蛇神。

早年间瘸了一条腿的姥爷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没什么出奇的。

哪怕是从面相上来看也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老头儿,就算是冷着腮帮子,但顶多也就是普通人一个,根本看不出来有多大能耐。

我不懂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能让人闻风色变。

后来,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见过我姥爷在院里磨了一次刀。

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个年月,世道本来就不太平。

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儿又是这一片出了名的三不管。

那些土生土长的霸王们都是在这地儿里盘踞了几十年的爷,说不得什么豪门大户,却也称得上横行无忌的地主霸王。

以至于国家的政策落下来到了中间就断了层,直接就没了下文,根本撼动不了这些个根深蒂固的土财主。

事情沸沸扬扬,闹得很大。

人们大打出手,差点架起了枪杆子,整个县里头都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愁白了头发的县老爷带着传令来的干部找上了我姥爷。

县老爷又是送礼,又是作揖,那点头哈腰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镇守一方的父母官。

我姥爷老神自在的坐在门槛子上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袋没说话,任凭县老爷磨破了嘴皮子,我姥爷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个干部模样的青年特别不满,他不满意管着一方水土的县老爷要跟一个小老百姓套近乎,讨人情,皱着眉头就要张嘴。

我爷斜了他一眼,一旁的县老爷顿时就慌了神。

“你娃子不懂,张老哥的本事咱们想不来。他啊,十年前就是咱这虎龙关上扛大旗的顶天梁,统领着于百号胡子的顶天梁。十几年前下了山,从了良,收了刀,你可不能瞎琢磨。如果他老人家愿意帮忙,这事儿就成了”

县老爷脸上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他瞪了一旁的干部一眼,生怕后者的动作惹怒了我姥爷。

东北的胡子就是占山为王的活土匪。

这干部尽管年轻却也懂得顶天梁是什么?那是土匪窝里当仁不让的二把交椅,统领着千万崽子的大炮头。

龙虎关又是这北关最顶尖的山头,十里八地的绺子里,龙虎关是独一份,如今世道刚刚太平下来,早年间的土匪都下了山,从了良。

只是没想到这小老头儿竟有那么大的能耐?

我姥爷哼了一声,在鞋底子上磕了磕旱烟袋。

县老爷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张老哥,你可甭跟这些小年轻一般见识,您在山里头呼风唤雨的时候,他们还是娘胎里的崽子。今儿这事儿,实在是我们遇到了难处啊。”

“这世道好不容易太平下来,我们呐,不求什么个太平盛世,只求个温饱就足够。可那些个人家占着土地,屯着田,国家是给我们活路啊。我知道张老哥您早就下了山,收了刀,可这一次,为了全县的百姓,你这刀,收不住哇。”

县老爷摸着掉下来的汗珠子,一张脸都白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老爷,连连告了几声罪,生怕方才身旁这干部的不开眼冲撞了我姥爷。

姥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他答应县老爷最后再出这一次刀。

县老爷如蒙大赦的带着那干部往外走,仿佛一颗心都落在了肚子里。

只是隔着老远,我还是能听到那干部不依不饶的埋怨,埋怨我姥爷不识抬举,埋怨县老爷是年纪大了不分青红皂白,天大的事儿竟然请一个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了的老头子帮忙。

什么卷山龙,顶天梁,都当成了唬人的玩意。

我姥爷没理会,而是自顾自的打了一盆水出来。

我看出来了,他是要磨刀。

不过和村里的铁匠不一样,旁人磨刀都是把刀放在磨刀石上,可我姥爷不一样,他捧着三炷香点燃,然后对着大砍刀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紧接着,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凭血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布满了老锈的大砍刀上。

鲜血猩红而刺目。

血腥气覆盖在斑驳的刀身上,我眼睁睁的看着那鲜血一滴都没有掉落下来,反而渗透了进去,好像这把刀上有一张大口在拼命的吸吮着那些血液。

我姥爷就那么就着自己的鲜血哼哧哼哧的磨刀。

从响午开始,一直磨了两个时辰,那三炷香也一直燃烧了两个时辰,等到日头略微偏斜的时候,

我姥爷才提着刀站起来。刀没有磨净,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一柄长达三尺六分的长刀哪怕是磨了整整两个时辰也才堪堪磨了一半而已。另一半锈迹斑斑的刀锋和磨好的铮亮锋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姥爷缓缓站了起来。

他拎着刀,就好像出鞘的剑。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甚至无法睁开眼睛,仿佛眼前这个佝偻的小老头的脊梁笔挺,无限高大。

我姥爷看着西方,嘴里头呢喃了几句,旁的我没听清,就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足够了,然后就抬脚出了门。

当时只有十岁的我很难想象我姥爷干瘦的身躯是如何能够提得起那么重的一把刀。本来我也是想跟着去的,但我姥爷弹了我一个脑瓜崩,不让。

一直到日头偏西,我姥爷的身影才缓缓出现。

他抱着被黑布包裏住的刀,跛着的脚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仿佛和下午离去时候那个能够刺痛人双目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追问我姥爷去干了什么?

他没回答我,只是我第二天在村里玩的时候,便听到了整个村子都在议论纷纷。

人们指着我,眼瞳中闪烁着惊恐,震撼,种种纷呈的情绪交在一起,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慌乱。还是村里的老丈带着我去了一趟县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