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就在我怔松的瞬间,林寻猛然冲进来把他扒开。

“你这个禽兽!”林寻把人压在身下,对着面门不断挥舞着拳头。

两人的干架也惊动了南父。

他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蜷缩在门边瑟瑟发抖的女儿。

婚纱凌乱,神情狼狈,带着明显哭过的痕迹。

另一边南沐的搏斗逐渐占据了上风,下手毫不留情。

仿佛要证明自己比你挑中的男人优秀百倍。 

林寻痛呼出声,死死捂住受伤的部位,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哭着扑了上去,心疼的抱住落败的输家,声音尖锐而痛苦,“不要再打他了啊。”

我用哭红了的眼睛冷冷注视着南沐,除了仇恨与怨憎,再无半分心软温柔。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少年的眼,他踉跄了几步,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明明我才是赢家,可到头来,她护着的却是输家。

他猛然抱头蹲下去,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悲凉、压抑、绝望。

就像深渊里徘徊的恶鬼,无助又迷茫。

他清楚我不会再原谅他了。

……

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林寻又猛然暴起,燃烧的怒火不允许他停下。

这回的少年没有再挣扎。

涣散着目光,逐渐失去生机。

鲜红的血液从口鼻中汹涌而出。

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

我可不会让他死的这么轻松。

生不如死,日日夜夜活在忏悔之中,那才是对活人最大的惩罚!

“够了!”

我扑到南沐身上,硬生生代他受了林寻收不住势的一击。

唇边溢出了鲜红的血,顺着下巴轮廓,一滴一滴落到了少年的脸颊上。

温热的,湿润的。

本来重伤濒死的人猛然睁大了瞳孔,模糊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够了啊,真的够了!他真的会死的啊!”

我用力的哭喊着,嗓音嘶哑,眼泪决堤。

他愣愣的看着我,似是没想到我还会选择救他。

“啊沐你没事吧,怎么样?哪里疼?姐姐这就去叫救护车,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奈何一秒的回光返照拯救不了他逐渐失去的生机。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脸边,“啊沐,我在这,姐姐答应你,以后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答应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好吗?”

“所以,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请一定为了我,撑下去。”

然后整个余生,都活在悔恨里吧。

(全文完)

小番外(南沐视角)十年后

“唰——”

深色的窗帘被瞬间拉开,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涌进了房间。

床上的人猛然惊醒,额头渗出了冷汗。

“南,你又做噩梦了?”

来人无奈耸着肩膀,“我真觉得,你该去找个心理医生疏导一下情绪,不然天天这样,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你要是真想你的姐姐,回国不就可以了吗?左右不就是一张飞机票,你又不是买不起。”

我沉默了半晌,终究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有些事,不是简单的见面就能解决的。

要真有这么容易,我也不会一直都待在这个陌生的国度。

断了一切联系,连回国的念头都不敢动过。

十年,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大厦。

姑且算得上一名成功人士。

这里的姑娘美丽而热情,大胆表白的有很多,符合自己口味的尤物也不少。

但每回想要亲近时,占据大脑的,始终是那个人哭泣的样子。

她只哭过两回,却让自己至今心痛如刀割。

年少时动过一次心,几乎耗尽了我半生的力气。

也让我失去了几乎所有对爱的热情与精力。

十年前,我侥幸躲过了死亡。

从病房中醒来的那一刻,我满怀欣喜想要见到她。

然而继父却告诉我,南乔失血过多,在情绪异常激动的情况下,还不眠不休守了自己一夜。

身体早就垮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林寻愤怒的质问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像他这样的家伙都能活下去,而无辜受害的乔乔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

透过那窄窄的透明窗,她苍白虚弱的脸色令我心似刀绞。

我不信佛,但却只能通过这种虚妄的方式祈求佛祖开恩。

只要她能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要了我这条命都可以。

如果她希望的话,我会送上真诚的祝福,祝她婚姻美满、早生贵子,一生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若有祸患,统统都报复到我身上好了。

大概是老天听到了祷告,三天后,她醒了。

可是我不敢去见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妒忌。

于是留了一封信,买机票连夜逃离了这个有她在的城市。

每当夜晚来袭,思念蚀骨。

但没关系,这么多年过来,我都习惯了。

在这里,我的天赋与勤奋得到了认可,生活的如鱼得水。

只是除了一点。

我控制不住想她,想的要命。

偶尔在街头上遇见某个与她相似的人,都想冲上去抱住她、亲吻她,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半分。

就像上了瘾一样。

有时我也会卑鄙的想,要是当初我没有挺过来,而是永远的消失了。

她会不会多心疼自己一点?

会不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哭泣?

会不会只记得我以前的好?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次见到梦里的人。

女人穿着一袭雪白长裙,一如往昔记忆中的模样。

正笑容满面的和店员交谈着。

秀丽的轮廓染着细碎的灯光,每一寸每一分都令我的心狂跳不止。

我不敢眨眼,怕惊扰了这片刻的美梦。

我单手一撑越过栏杆,不顾过往轿车的鸣叫,拼命向前跑去。

然而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是说刚才的那位女士?她早就走了。”

正午的太阳格外猛烈,柏油马路仿佛要被烤化了一样,晒的人脑袋发晕。

我跑遍了附近的街市,却再也不见那个樱花般灿烂的女人。

我扶着膝盖喘着粗气,找了一处凉椅坐下。

什么也不做,就死死地盯着过路的人看。

后来累的乏了,不自觉睡了过去。

“哥哥,哥哥,你快醒醒。”

有人推了推我的身体,一个穿着粉色斑点裙的女孩大声的叫喊着我。

她其余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了,只是愣愣的仰着脸。

斑驳的树影氤氲着梦的清美,眼前的女人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对我温柔的笑着。

与梦中无数次的身影重合。

我的嘴唇颤抖着,身体不自觉的哆嗦。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是伸手就可以触碰的人。

我应该是要冲上去,用力地抱住她。

告诉她我好想你,不要在离开了好不好。

可幻想了千百次的场景真实上演的时候,我却哆嗦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恍惚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她的场景。

事隔经年,我们再度重逢。

我该如何向你致意?

以眼泪,以沉默。

对方眼神疑惑,白嫩的手掌在眼前轻晃,“你好,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套了一枚钻戒。

我望了望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揪着妈妈的裙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

看来她过得很好。

没有了自己,一切都很好。

“谢谢,我不要紧。”

我控制着自己的嘴角,扯出疏离客套的笑容。

眼光却不动声色的捕捉她所有的表情。

“那就好......”,她笑了笑,有些犹豫地说,“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的心口猛然涌起一阵悸动。

她......还记得我吗?

这样,就足够了。

“事实上,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美丽的女士,很高兴认识你。”

我强忍着痛楚,故作镇定的伸出手。

“若不是你女儿提醒我,恐怕我今天就要赶不上下一场会议了,多亏了你们。”

“举手之劳而已,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她抬起手准备回礼。

我却反应一下子激动起来,长腿一迈就凑近抓住了她的手。

紧紧地,没有一丝缝隙。

十年之后,我再一次,触碰到了那遥不可及的人。

她被吓了一跳,黑宝石般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惶恐与不安。

我瞬间回复了理智,缓缓抽回来手。

从掌心滑到指尖,微微轻颤着离开了。

再无温度。

“那么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快跟哥哥说再见。”她宠溺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一如往昔。

“哥哥,再见!”

小姑娘笑起来也有一对天天的酒窝。

很像她,天真而又善良。

我站在树底下,胸口的悲凉再也抑制不住。

我捂住了眼睛,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坠落。

以后,应该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再见了,我最心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