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众人见到来人,顿时息了声,那女子趾高气昂走进来:“贵妃娘娘让我来带你回清晖殿,还不快去收拾?”

“这么着急便要走?”佩兰闻言,没忍住多了一嘴,小声嘀咕:“可穆姐姐这才刚回来。”

“多嘴!”沁云瞪了她一眼,神情甚是可怕,尖俏的脸型看着有几分刻薄。

穆泞瞧着这神情便已知是来者不善,把人揽到自己身后:“我在时娘娘并未说过让我搬去清晖殿,为何要你来通知我?”

且不说宫中医者大多都在太医署,娘娘身边已经有了一位贴身医女她若是擅自搬出去,那也是重罪。

她神情淡淡,一一指出对方的漏洞:“皇后身边也不过一位医女,娘娘虽然指了我过去,可断不能因此坏了礼数,除非陛下亲自下旨。”

亦或者她不在做万贵妃的贴身医女,穆泞盯着她,言语中意味深长。

沁云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戳穿,气急败坏指着她便骂:“你敢拿皇上来压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敢。”穆泞神情不变,她本不愿在宫中树敌,可他们却不让她如愿。

“什么人在这里闹事?”陈太医来的正是时候,那眼睛一眯,瞧见沁云那张怒气冲冲脸,心下了然:“老夫还以为多大的事,各位都是为了皇家做事,不要因为个人恩怨伤了和气。”

沁云见太医们来了不少,也不好再闹事,只好作罢,那些人皆是来给穆泞道贺:“穆吏目,这宫中升迁可不容易,你能得此殊荣真是可喜可贺啊!”

穆泞一一回礼,其中也不乏其他的声音,谭大夫躲在众多人身后,冷冷道:“升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凭本事。”

他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在场之人都听了清楚:“听说那定昌王从前便没少做卖官鬻爵的购房,要给她一个六品医官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息了声音,脸色大变,谭大夫这才察觉自己无意间又说错了话,那可是舍命救下圣上的定昌王,他居然敢在此诋毁。

“谭医员,慎言。”陈太医眼神一眯,竟有几分犀利:“那是陛下亲下的旨意,难不成还有假?”

他这可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会要命的。

“下官知错。”谭大夫身子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浑身发冷。

“罢了,我今日过来,除却为你道喜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陈太医屏退所有人,院中顿时清净了不少。

他将来意讲给她听:“前几日梅雨季节刚过,太医署不少药材管理不当都生了霉,需得重新采购一批,可之前那药材皇商犯了罪被贬,需得重新寻一个,命太医署派人和太子殿下一同出宫,去探查一番。”

穆泞沉思良久,才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跟随太子一同去?”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肥差,他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何要举荐她去?

陈太医点头,又将其中利害与她说了一遍:“你如今初升六品,需得有些功绩傍身,否则德不配位,也难以立住脚跟。”

穆泞垂眸,仍是不解:“不过是重新寻个皇商,为何太子殿下要亲自去?”

“这你不必多问,尽管做好本分便可,你好生准备准备过两日便出发。”陈太医道。

“是。”她不多想,送别了陈太医便进去收拾陛下赏赐的东西,瞧见那一盒上好的淮皮时,驻足许久。

倘若能早些拿到该多好……

“穆姐姐,能出宫去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愁眉不展的?”佩兰跟在她身边,不解地问,对她们来说,出趟宫可谓是不易,更何况还是跟太子一同去公办,这更是求也求不来的。

“只是不知此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穆泞叹息,她才入宫不久,根基尚且不稳,出宫太久恐怕万贵妃会把她忘了。

“这还没去便想着回了?”门外人声音爽朗,一把山水折扇在手中晃着。

佩兰见状慌忙行礼,低垂着头不敢看太子风姿。

穆泞正要屈膝,对方便说了不必多礼,便也不再拘泥,直道:“下官还未出宫办差过,恐怕做的不好……”

苏琅却不以为然,打趣道:“孤听陈太医说你的药理学的极好,对药材好坏分辨极清,这才特地要了你,别到时候给孤丢人。”

“臣惶恐。”穆泞垂眸便要行礼跪下,却听对方道:“你也别跪了,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

说罢,身后的小太监提着一大包东西递了上来,“这是出宫后要用的东西,你别想忘了。”

他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孤先前听人说你曾向皇叔公讨要淮皮,便特地为你挑了这么一件做奖赏,可还喜欢?”

穆泞一顿,没想到他也已经知道通州之事,眼底顿时闪过一丝贡惶恐,垂眸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只是我已经用不上了……”

“也罢,你且守着,以后或许用的上。”苏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他能查到自己曾需要淮皮,自然也能查到她拿来做什么,又道:“从前的事你也不必一直揪着,此事孤不会与旁人说,你也不必担心。”

“谢殿下。”穆泞送走了太子,院内顿时清净了下来,只是太子能查到她从前的事情,别人自然也能查到……

这几日下来,她也无旁的事,便一直在准备出宫的事情,只是其他人却不曾闲着。

那日禹茗雪被训斥了一顿,哭闹着跑出宫去,越想越觉得生气,今日一早便又进了宫,直奔禹妃宫中去了,此时已扑在禹妃怀中哭诉。

“姐姐,那个叫穆泞的女子就是个贱婢,从前在通州勾引王爷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追到了宫里来……”禹茗雪哭哭啼啼地窝在她乖中,模样甚是可怜。

禹乐燕到底也是宫中妃嫔,又怎会听不出她添油加醋说了多少,她也见过那穆泞了,自是知道她不是那以色侍人的女子,安慰道:“穆吏目能晋升得这么快,自然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她于定昌并没有你想的那些关系,就不要在抓着不放了。”第十九章

“长姐,怎么你也向着她!”禹茗雪哪肯罢休,王爷从来不带外面的女人回府,偏生她就被带回去了,难不成自己还不能生气?

“你看看本朝的皇子王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不过是带了个女人回去片刻,你又何必揪着不放。”禹乐燕眉头一蹙,与她来说对方这么闹,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禹茗雪心中有气,她哪里敢把自己害死了穆泞兄长的事说出来,看她晋升得这般快,自己怎么会不怕,禹茗雪赌气道:“不管,我就是看她不顺眼,长姐你帮帮我,把她赶出宫去!这样她就没机会在缠着王爷了。”

她见对方仍是不愿,心里越发着急,撒泼不管用,她便哭闹:“我听说王爷受伤匆匆赶来,又看到那贱婢从王爷宫中出来,这教我怎么不担心,临哥哥对她分明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禹乐燕无奈扶额头,她在这又哭又闹,吵的她脑子发晕,终是应了下来:“行了,你莫要再哭闹,长姐帮你就是。”

这丫头是家中幼女,从小被娇生惯养的,脾气越发暴躁,禹乐燕也只得顺着她。

“当真!”禹茗雪从她怀中探出头来,擦擦眼泪望着。

“自然是真的。”禹乐燕叹息道:“我是你长姐,还能骗你不成?”

只是如今穆泞正是风光,又有万贵妃做靠山,要想在宫中动手脚,绝非易事。

“听说同她一起入宫的谭大夫与之关系极差,过几日她不是要出宫办差,不如让那谭大夫一同跟去,叫她出了宫就没机会再回来!”禹茗雪凑到她耳边咬牙说着,恨不得让她死在宫外才能解了心头恨。

禹乐燕听罢,心中一颤,她这小妹何时变得如此歹毒了,竟因一己之私就要取人性命!她自不能看着她这样错下去,只得又道:“她如今也是宫中女官,你不得取她性命,此时急不得,慢慢来就好。”

“嗯,都听长姐的。”禹茗雪哪里听得进去,表面附和着,心底却已经将对方的死法都算好了。

三日过得极快,一早便有人来接她去了宫门口,穆泞换好先前准备的衣裳,一身朴素的青色男式长衫,接她去宫门口的小厮叮嘱道:“出宫办事不比在宫里,需得更加小心谨慎,莫要丢了贵妃娘娘的颜面。”

穆泞一顿,不知贵妃为何对她出宫之事如此上心,那小厮又塞了一张纸条给她,嘱咐出宫后再看。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了,本以为此行只有太子会去,却不想还有个苏宴。

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时坐在马车头,一只脚悬挂着,依着车门,好不自在。

穆泞行了礼,有些疑惑,小声问道:“此行不是只有太子殿下领人吗?怎么定昌王殿下也在?”

她的声音虽小,可奈何苏宴耳力惊人,不等对方开口已抢先做答:“江南风景好,本王跟着自是为了游山玩水。”

好一个游山玩水,穆泞抿唇,别人此行皆是为了办公,他倒好,明目张胆的因公谋私,还如此张扬,生怕旁人不知。

苏琅也是满脸无奈,他这皇叔公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个跋扈的主儿,只得解释道:“皇叔公嫌在在宫中养伤闲闷,便求父皇说要一同前去。”

皇上同意了?穆泞眼中充满疑问,对方似是看了出来,无奈点了点头道:“皇叔公说有你在身边照顾,不会出事。”

穆泞瞥了一眼那坐在马车上的罪魁祸首,无语凝噎,也罢,去就去,总归二人不来往便可,她环视四周,此行的人并不多,苏琅不想太过引人瞩目,除却随从的侍卫外,便只跟着几位太医署下御药房的药师,谭大夫也在其中。

她愣了愣,兀自上了为自己准备的马车,此行只有她一名女子,为此特意为她单独准备了一辆,倒也方便许多。

谭大夫看她独自一辆马车,同时太医署的人,他们却得四人挤一辆马车,心底更是嫉妒,碍于太子在场不好说事,不屑地盯了她一眼,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出宫采买,不知道带这么个黄口小儿去做什么。”

同行的药师连忙止住了他的话,扬了下巴示意小心被殿下们听见。

穆泞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由地一顿,侧目便瞧见他被人催促着上车,便多留了个心眼。

队伍到齐,整装出发,她从袖中取出贵妃让人塞给她的纸条,白纸黑字只写着“刘氏药坊”四字。

她先前将此行预选中的几家药坊都做了了解,其中刘氏药坊便在其中,只是并非首选,万贵妃这是想让她助刘氏成为皇商?

不及她多想,马车一阵颠簸,震得她头脑发慌,只见一人影快速闪过,待她回神时,马车中便多了一人。

“定昌王殿下,你怎么……”穆泞讶异,小心翼翼将纸条塞回袖中,对方打断了她的话,只道:“马车颠簸,本王怕伤口裂开,离你近,安心。”

说罢,苏宴裹了裹在袍,依靠着窗假寐,然这一幕恰巧被掀开帘子透气的谭大夫看到,他紧握双拳,更加确信穆泞的晋升和苏宴脱不开干系。

一对狗男女!谭大夫暗骂,朝外头啐了口唾沫,迟早有一天他要把那黄毛丫头比下去!

“谭医员,听说你先前在宫外自己开医馆,名声极好,为何突然又要入宫做医员?”同行的药师忽然问话,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在外面开医馆,才是最好选择,怎的就入了宫?

谭大夫被这么一问,眼神微闪,他咳嗽了两声,抚须道:“宫外行医怎么比得上为皇家办事,皇宫乃诸多民间大夫挤也挤不进的地方,老夫自然也是向往。”

那几人却是不信他这副说辞,入宫做个小小从七品医员,给那些小宫女太监看病,怎么也比不得宫外,在他口中怎么就成了一桩美差了?

“谭医员说的是。”那几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不在和他说话。